李娇只愣了一会儿,点点头,难的的好说话。
提步走向了床边,见燕寒时也大步跟了过来,她也毫不顾忌他的身份,只吩咐道:“劳烦大王将躺椅搬过来,我便坐在这里,您尽可安睡。”
“这、这如何是好!”他本想说让她睡塌,他一个粗人,在哪里躺着都是好的。可是女人却伸手捏起眉头,满脸的烦躁,他又怕惹恼了她,只得将躺椅搬过来放在床侧,铺上了柔软的棉毯。
“公主躺下吧。”
李娇嗯了一声,随意拿起他放在床侧的兵书,将烛火放在小几上,便掀开书页慢慢的看着,并不去管身旁站着的男人。
这是头一个雷雨夜,他不是一个人缩在角落处恐惧到发抖,也不是发疯到被铁链栓起弄出满身的伤痕。
他是有人陪着的,嘴角不自觉的扯出抹笑意来。
翻书页的声音响起,他看女人看书看得如此认真,只以为她不知道自己正在看她,毫不收敛自己眼中的炙热,一寸寸的缠绕在她的身上。
李娇侧了下身,又侧了一下,猛然转头瞪他:“大王挡住光了!”
他这才慌然移开身子,待上了床榻,侧头盯着她道:“夜里看书伤眼睛,公主莫要多看。”
李娇烦闷的嗯了一声,“我知道,”顿了一下,怕他又出言打扰自己,“大王快些睡吧,不要再出声了!”
她大概是第一个敢如此出言训斥自己的人,燕寒时偷偷想道。
可是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反倒是因为她自然而然的语气,让他心里生出两人是亲密的感觉。
这样的认知让他浑身都舒坦了起来,甚至都快盖过他这二十多年来对雷雨夜的恐惧。他悄悄的笑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待反应过来后又连忙将嘴捂住。
过了一会儿,偷偷瞧她一眼,见她没有瞪自己,这才放了心。听着女人清浅的呼吸声,慢慢的沉入了睡乡。
屋内安静了下来,后背也没了男人炙热的视线。李娇这才将书籍合上,转身盯着燕寒时的面容。视线发散,像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人。
继而嘴角扯出了抹苦涩的笑意。
眼眶里有泪珠在打转,她并没有伸手擦去,而是任它流了下来。
“没有哪个孩子是带着罪孽出生在世上的。”
第31章 三十一朵娇花
尤氏迫切的想要有个孩子, 一个男孩。
她虽然是贵族之女,但嫁给国君数载,只为他诞下一位公主, 是有些说不过去的。可是国君却日日流连沈侧夫人的宫中,并不多来她这里。
后来幸得老天垂怜,她终于有孕,只不过还未将好消息告诉国君便听到沈柔也有孕的消息。
她本就不是个好争抢的性子,只想着诞下男婴后, 便再无挂心事, 只安心将两个孩子抚养长大便是。
后来确实如她所愿, 是个男婴, 只不过......
当时尤家只是贵族,父亲年迈已不在王庭主事,她的两个弟弟一个刚入兵营,另一个年纪尚小只在家中读书。
王宫之中本就多诡谲云涌, 她身边得力的人又少,当时她抱着刚刚诞生的男婴,绝望的看着手拿尖刀要将自己与怀中婴儿杀死的产婆, 哭着哀求。
她与沈柔一同生产, 身为正夫人, 却得不到妥帖的照顾,反倒是国君连同宫中技术好的医工、产婆都去了沈侧夫人宫中,她在内殿孤立无援, 身下还在流血,已是气息奄奄。
幸亏当时守在外面的尤丹青见势头不对,冲进了屋里来,他的手向来是干净的, 是沾染书香的,却为了他懦弱的姐姐拿起了屠刀。
尤丹青将内殿的人全都解决掉,十几岁的少年郎跪在地上,哀求道:“阿姐!此子若是留在王庭,你可有几分把握能够保全他?”
当时李国国力强盛,沈柔正得国君恩宠,风头正盛,尤氏与她相碰只会将自己弄得头破血流。
尤氏沉默许久,紧盯着怀中的婴孩,终是摇了摇头,将早就准备好的平安锁放在襁褓之中,流着眼泪亲了亲小男婴的脸颊,而后将他递到了尤丹青的怀中。
“找户好人家,是我没有用,谁都护不住。”
自从她诞下死婴的消息在王宫中传播后,国君便再也不曾来看过她。宫中人皆说那男婴是不祥之物,不仅害的尤夫人失宠,更是让她的身子亏损再不能侍寝。
尤氏并不在意,她只知道,那名男婴不必在宫中受到攻击,亦不必小心翼翼的活着,她就知足了。
可是.......却苦了她的娇娇。
小小的女娃娃,一心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每次都会趴在她的塌边睁着葡萄似的大眼睛,贴在她的肚腹上轻声的哄着。
得知阿娘肚子里的娃娃没有了的时候,小姑娘坚强的没有哭,反倒是安慰尤氏。
后来李娇渐渐长大,李国国力逐渐衰弱,世人皆将罪过归于尤氏那未下生的死胎,每次被她听见,总会上去与人理论,句句皆是维护。
即使她与那名男婴从未谋面,但在李娇的心中,那一直是她期盼着降生的弟弟,是值得世间最美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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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娇从回忆中抽身,早已经泪流满面。
这是她长大以后第一次哭,她从来知道哭是弱者才会做的事情,可是今天燕寒时的一番话却勾起了她对过往的回忆。
她用帕子将脸上的泪珠都擦干净,不愿再去想那些令她伤感的事情,刚要闭上眼睛,却听男人大喊了一声。
随后又是几声低低的带着哀求的语调,唤道:“娇娇......”
“......”
李娇只当自己听不见,将眼睛紧紧闭上,但过了许久,男人的双手胡乱动了几下,待摸到她搭在躺椅上的手时,立马紧握在掌中,气息这才平稳了些。
他哭的时候,是惹的李娇心疼了些,可是他现下睡得好好的,却平白握住自己的手,便是她今夜再想压抑情绪也受不住,只狠推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