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娇想要北燕王为她撑腰,他说出要将欺负她的人都拖下去一个不留时,虽然震惊但并不意外,若是此时没有周围这些人,她定要拍手称好,可是阿娘就在旁边,不能吓着她了。
只得低声求道:“屈将军是国之栋梁,大王只打他十数下便是。”
她都开口了,燕寒时自然不会拒绝,只挥手让武威将他们都带下去,随后一句话,直如惊雷震在众人的心上,“明日我便启程回燕,劳累大公主与孤一起了。”
宫殿早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里面的东西大都被毁了。
李娇也并不想再进去,只吩咐宫人将自己之前整理好的箱子放好。
她既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没了应付其他人的心思,到底有了北燕王撑腰,连拒绝国君都有了底气。
只是尤氏是她的阿娘,是真心担忧她的。
总要编些好话让她安下心去。
今日她的宫殿被烧,正好给了她借口,像小时候那样与尤氏住在一起。
李娇安抚道:“阿娘你不要担忧我,我既然去了北燕,便不用随意找人嫁了,也不必再去西姜应付西姜王那个老男人,阿娘该为我开心才是。”
尤氏有她自己的较量。
她自己的孩子自己还是清楚的,别看娇娇平日里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可是性子却从来骄纵,果真应了她的名字。
若是离了自己的身边,受了委屈找谁说去?更别说,北燕王在外本就有个霸道残忍的性子,可如何忍了她的小毛病?若是打她了,又该怎么办?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
“怎会开心?西姜是个吃人的地方,北燕就不是了?哪里都是龙潭虎穴,可让我如何忍心将你送走!你与我说真心话,若是你不愿去北燕,阿娘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你护下来!”
尤氏擦擦眼泪,继续道:“本来你舅舅都给你物色好人了,只等着你点头,可你偏不!若是早早的嫁了人,也不会像今天这般。嫁给平民又有什么不好的?有你舅舅给你撑腰,他便只能将你捧在手上!”
李娇知尤氏是为了自己好,笑着揽住她的肩膀,伸手轻擦着她眼下的泪珠,柔声道:“普通百姓哪里养的起我啊,可别祸害人家了。阿娘问我为何要去北燕,自然是喜欢北燕王呀。他不只今日护着我,更是帮我许多,便是颗石头也捂热了,女儿是人啊。再说了,北燕王长得并不差,琉璃都动了心,我自然也是呀。”
尤氏眼角的泪珠要掉不掉,一脸惊讶的望着她:“怎、怎会?你自小不喜欢这样的啊!你说过你喜欢腹中有诗词的,最讨厌的就是如你大舅舅那般的行伍粗汉了!你不要撒谎,莫不是因为他是北燕王?因为他的身份,你才想要......”
李娇垂下眼帘,黑眸澄澈一派真诚,歪头一笑:“阿娘,人都是会变的啊。”
“可是你阿爹此前,已经将和亲文书写上你的名字送去了西姜,我与你舅舅说过要他截下来,可却晚了一步,如今怕是......”
李娇伸手将她的眼睛捂起来:“阿娘快些睡觉吧。这件事情,让国君自己头疼去,您往后只管在宫中好好过您的日子,也不必担心女儿,我定也会过的好好的,不会让您费心的!”
自李国至北燕,少说也要半月的行程。
武威骑马落在后方,满脸的不愿。
他们此行已到了李国与北燕相交的边界——莫县,若不是中途加了个坐马车的李娇,他们如今早该到北燕国都了。
“大王可真是鬼迷心窍了,咱们这一行人什么苦没吃过,早该到王城了!可现在,马车里那人没走几步路,就喊颠的难受,这还没天黑呢,便吵着肚子饿了,这、这也就大王能受得住!还不如春芳居的娘子,只管着伺候咱们!”
“可不!像这样娇里娇气的也就是汉人了!咱们北燕女子哪个像这般?”
骄里娇气的汉人女子正斜靠在车壁上,捏着一朵时新的桃花簪在了发髻上,左瞧右瞧又觉得不满意,从发髻一侧换到另一侧,脸上这才有了笑意,又拿起一朵沾了金粉的点在额心中央。
映月掀开车帘,端着一碟糕点放下:“公主先吃些枣糕垫垫肚子,咱们这就进莫县了,正是正午,食馆都开着呢。”
李娇放下铜镜,嗯了一声,又问道:“李国可有什么消息?”
映月凑到跟前来,跪坐在她的脚边,低声道:“西姜王听到您去燕国后大怒,可他到底也不敢与北燕王抗衡,只将气撒在了国君的身上,为了让西姜王息怒,将宫中好些美人送去,其中还有琉璃公主!”
“哦?他竟也舍得......”李娇脸上看不出半分表情,只勾了下唇角:“沈柔该要气死了吧?”
“正是呢!哭着喊着求国君,可是人都被带走了,哭又有什么用呢?幸好公主有先见之明,将暗卫都留给夫人,她生着气要去找夫人的茬,可连宫门都没进去!”
李娇笑出了声来,随即叹口气:“母亲这性子太软,若是没个强硬的护着,总是会被欺负。”
马车忽然颠簸一下,李娇的头磕在车壁上,并不是很疼。
燕寒时掀开窗帘,骑在马背上弯腰看进来:“前面有一家面馆,中午便去那里吃一顿,可要再吃点别的?”
李娇掌心躺着方才被她插在发髻上的桃花,见男人忽然伸头进来,又被吓了一跳,伸手将桃花扔到他的脸上去,“大王自己决定便是。”
随即将窗帘从他手中扯下来。
手心这朵桃花花瓣是她晨时在路边摘得,本来有一整株,被她左挑右挑只剩下了这最后一朵,如今也没有了。
...马车都驾不好,颠颠簸簸的,若不是看在他帮了自己许多次的份上,早就生气了。
莫县是座边陲小县,临近两国边境多战乱,是以流民贫民居多。道路两旁随处可见饿死的尸体,食馆也不多,只找到了山脚下的一家。
随意搭建的草棚子,外面摆放着几张木桌,上面放着几双插在筒里的长筷。旁边是乱石堆,春日风大,吹的沙尘直往桌面上扑。
站在外面的伙计穿着灰布棉衣,体型健壮,嘴上一圈胡子,将整张脸都遮了起来。他利索的将木桌擦了几下,招呼道:“大人这边请,几位?”
李娇站在马车上,只远远看了几眼便想回马车里去。她拿着帕子遮住半张脸,挡住了些风沙,映月从车厢里拿出帷帽戴在她的头上。
李娇这才慢步朝着草棚走去。
燕寒时早已经坐下,见她慢悠悠的走来,皱眉道:“不是说饿了吗?怎么还如此慢!”他扫一眼李娇头上戴着的帷帽,问道:“怎的往头上戴这种东西,这吃起面来太不方便了!”
幸得白纱遮挡,李娇瞪他一眼,低声道:“太晒了。”
她还未坐下,只站在木桌一侧,映月早已用湿帕子将她坐的木凳以及木桌擦了一遍,又用干帕子擦了一遍,这才道:“好了,姑娘您坐吧。”
燕寒时在一旁不错眼的盯着她瞧了好一会,被帷帽挡着也看不清她的面容,只隐约瞧见嫣红双唇,粗声道:“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