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恋慕来得热烈而真诚,如同春天枝头盛开的花,洋溢着沉静却不容忽视的喜悦,每一次目光接触,宁馨都能感受到平静表象之下涌动着的力量。
磅礴无声,实实在在撼动她的情绪。
而似乎除了她,再也没有人能体会这份隐秘的渴望,在赵初阳的眼里,他依然是那个“长得虽然好看,成绩不错,却阴沉寡言,浑身冰冷冷,独来独往,让人难以亲近的男同学”。
这让她感到心惊诧异。
于是,她目光中的坦然和戏谑,甚至带着一丝丝审视的嘲弄,逐渐变成了不自在和尴尬,直到某一天,顶不住那双眼中真诚热切的恋慕,她还是退缩了,头颅依然高高昂起,姿态傲慢不可一世,却很少乐意往他所在的方向投去注视。
只要她施舍一点点关注给他,无论他的目光此前投向哪里,总能第一时间捕获她的视线。
未知的存在总是让人恐惧,前世的陆洲从未这样看过她,他们之间最和谐的时候,不过是相敬如宾,诚诚恳恳履行夫妻的义务,在外人面前扮演一对世俗意义上的模范夫妻。
虚幻飘渺的情绪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人性本贱,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很多时候她沉浸在少年单纯的爱慕中,心态像是回到了少女时代第一次品尝爱情滋味的时刻,血液里燃烧着丰沛的冲动,却宛如游走钢丝,一念之间如坠冰窟。
因为她偶尔会在那炽热如同岩浆的目光中捕获一丝丝无名的罪恶的邪念,似乎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拉入阴暗的深渊一同沉沦。
而当她仔细分辨他的表情时,那点莫名的紧迫感和压迫感又不见了,他依旧是普通的少年,他脸上茫然疑惑的表情不似作假。
显得她既亢奋又紧张的情绪十分可笑,就像一个失败的小偷,重来一次,摸清了各种路数,终于偷走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被损害的人毫无察觉,甚至还爱上了她。
他全然不知道,他的命运已被篡改,他的感情已被鸠占鹊巢。
陆洲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态度上的变化。
在一个放学午后,班上仅剩寥寥无几的同学,就连后桌那个聒噪的女孩也去看篮球赛了,敛眉沉思的少年放下了笔,微微侧过身子,用轻柔得如同雪花落下的声音问她:“我做了什么事情惹你不高兴了吗?”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她总是用一种很古怪,但也说不上是哪里古怪的目光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亢奋而又莫名,而当他迎接她的视线的时候,又会被狠狠地瞪一眼,立刻把头撇向一边。
这样的表现是很可爱,但也很古怪,他绝不会认为是女孩子害羞的表现。
她怎么会害羞呢……她的一些出格举动让人害羞才差不多,哪有女孩子会无缘无故问别人要不要上床……她总是随心所欲,心思深沉似海,像海底针一样难以揣测。
他怎么会想到,这是某人因为心虚而内心失衡的表现呢。
只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她的反常举动已经足够令他寝食难安了,无时无刻不在揣摩她的表现到底传达什么意味,却苦于没有找到适合的时机问出口——
他可不会忘记她曾警告过,不许让别人看出两人的关系。要是违背了她的意愿,以那人的任性妄为绝对会一脚将他踢开。
宁馨在这个教室里,就是吉祥物一样的存在。除了跳舞再没任何运动能吸引她的兴趣,今天教室里的人都去看篮球赛了,她睡了一下午刚醒来,就听到了陆洲的声音。
清亮中带着些许低沉的嗓音,十分好听的少年音,夹杂着浓浓的疑惑不解。
她眨了眨眼,睡眼惺忪中看到了他的侧脸,每一笔线条都张弛有度,起承转合都有韵味的一张脸,渐渐和她睡梦中那张成熟英俊的扑克脸重迭到了一起。
她做了一个不开心的梦。
陆洲这种强迫症是一定要把自己所处的环境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出一点差错都不能容忍,每一样东西都要放在固定的位置,但对于生活上的事,她又是个比较随心所欲的人,走到哪丢到哪,一回家衣服鞋子包包随处丢,就算把整个家都拆了也没关系,反正总会有人帮她收拾。
一段时间后,陆洲总是发现自己的东西莫名其妙不见,或是移动了位置,甚至干脆不见了,仔细观察后发现是某个家伙随心所欲导致的后果,心里非常烦躁不满。
两人刚结婚那段时间简直是场灾难。这男的还不是仗着她爱他才随心所欲,天知道她从出生开始就没做过这些事情,最后还是委委屈屈地学起了整理收纳东西,他还要一脸严肃地检阅她的劳动成果……往事不堪回首,那种怨妇生活她是怎么过的?
怒从心头起,宁小姐眼中惺忪的睡意渐渐变成了如狼似虎的光芒,脸上表情扭曲成了一团。
“陆洲你他妈……”
陆洲眼疾手快把她的嘴捂住了。
“!!!”
看到少女大而媚的眼中燃烧着的怒意,陆洲的动作顿时僵住了,余光隐晦地向四周扫了一遍,低声解释:“还在教室……”
不要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