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琦回了府之后,疫病就越来越严重,周夫人再疼爱他,也还有其他孩子,让人将他隔离开来,就在昨日,周夫人去他那院子看望他时。
他正是疫病发作的时候,整个人抽搐得似没了人形。
再被下人按住之前,他陡然一头撞在柱子上,吓得周夫人肝肠寸断,咽气前,他只朝周夫人笑,掉着眼泪求她:就算扔乱葬岗,也把他和罗玉畟扔在一块。
他生前所有快乐的时光都是和罗玉畟在一起的,就算死后,他也不愿和他的表哥分开。
反正他如今已经病入膏肓,又何必连累家人。
周夫人在听完他的话,直哭得差些晕了过去,待醒来后,就听说周方琦没救过来,痛失幼子,她发疯了一般,将罗氏恨到骨子里。
而这些却没有流传出来,所以玖思得的消息,就只有周方琦撞柱身亡一事。
可单单这一件事,容悦也能隐约猜出大概是何缘由。
容悦怔了半晌,才扯了扯嘴角:“他们倒是成了一对苦命鸳鸯。”
两人相亲相爱,就算死也忘不了对方,但她成什么了?
好端端一个明媒正娶的正妻,却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绊脚石?
容悦几乎想要发笑,她也真的笑了出来,吓得玖思脸色骤变:“夫人,你别吓奴婢呀!”
容悦冲她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觉得有些好笑罢了。
说完这些,她懒得去听周方琦的事情,她朝窗外看去,问:“今日就是罗氏行刑的日子?”
玖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依旧没有放下心,闻言,点点头:
“是,好多人都去了。”
怎么可能不去,自从罗氏的罪行被公布后,梧州城的百姓恨毒了他们,此时将刑场围了一圈,手边有什么顺手的东西都朝他们身上扔,唾骂怨恨声不断。
容悦没有亲自去,自然也没有看见周氏缩在一角,满身狼狈的样子。
辰时不过刚刚过去,厉晟却是回来了,他身后跟着庄延,走进印雅苑,直接从半开的窗户处看见女子,他从正门走进去,丫鬟替他掀开帘子。
听见请安的声音,容悦便知道是他来了。
从软榻上下来,刚站稳,他就独身从珠帘处走进来,他今日倒是换了身月白色的长袍,上面绣着些云雾仙鹤,倒是衬得他多了几分贵公子的姿态。
他常日是眉梢带笑,也让人琢磨不透他心情到底如何。
不过看他一身单薄夏装,容悦迎过去时,就蹙起眉尖:“今日好似降了温,侯爷可觉得凉?”
闻言,厉晟笑了笑,他常年待在兵营,体质较常人要好上不少,他刚从城外兵营回来,此时倒真不觉得冷。
不过佳人的关心,他还是舒心地受了,坚毅的棱角柔和了些,笑着:
“刚骑马回来,倒是不觉得冷。”
他伸手握了握小姑娘的手,觉得些凉意,拧了拧眉:“反倒是你,手怎么这么凉?”
容悦抽了抽手,没有抽回来,就随他去了,轻声回他:“我身子惯是如此,每每入了秋,手总是凉的。”
厉晟不着痕迹皱起眉头,此时又想起那日太医的话。
他坐在软榻上,容悦没同他挤一张榻子,厉晟轻撇了撇嘴,也没说什么,任由她坐到一旁。
此时容悦才想起来问:“侯爷今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厉晟枕着自己的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捋了捋窗边的栀子花,状似不经意地道:“没了事,就回来了。”
这话自然是假的。
如今梧州城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怎么可能清闲得下来?
不过今日罗府行刑,他不放心她,放下一堆事务,想要回来陪陪她罢了。
容悦也不知听没听出来,她只是低头弯唇浅笑了下,只是无人注意的地方,她不自觉将帕子攥进手心。
她的注意力,并未放在他的前半句话。
她问他,怎么来了?他答,就回来了。
仅仅多了一字,可话中意思却天差地别。
厉晟没注意到她的失神,更没能察觉这两句话中的差别,眉梢依旧轻轻挑着,透着一分笑。
他握着女子的手,脑海里再想着今日靖王同他说的话。
靖王说,如今梧州城事情快了,问他准备何时回京。
他朝女子看去,见女子正端着茶杯,小口地抿着茶水,粉嫩的唇色贴在杯壁上,较之往日,多了些悠闲自在。
也是,没了罗府压在头上,她的确该是舒心些。
不过,厉晟却是心底轻啧了声,几不可察地眯了眯眼睛。
他在想,若是这么快回京,这人还能这般吗?
就算他有心护着,可他也不可能拦着她心底忧虑。
厉晟手指敲点在窗边,最终似有似无地轻叹了口气,惹得容悦看过去:“侯爷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