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石道:“进叔知后,定会陪你一道进京的。”
那边施进提了一只山鸡,进家后就被陈氏拉着絮絮叨叨说了一通,说得施进没了主意。
陈氏道:“知足常乐,平安是福,我们何尝做得来买卖,萁娘又是个小娘子,在外奔走不定招来什么闲话。”
施进见家中有热水,先行在家把山鸡褪毛开膛,犹豫道:“这……我们没个见识,也不知好歹,还是问问阿娘的意见,顺道也问问江兄弟的主意,俗话说:仨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自认没甚本事,不敢胡乱拿事。”
陈氏愁眉不展:“你做人阿爹,忍心让萁娘在外抛头露面,风吹日晒的?她又定了人家,万一将来不好,跟江石起了嫌隙可怎生好。”
施进瞪眼:“江大郎敢欺我女儿,先来问问我,看我不把他两腿打折。”
陈氏急道:“哪个做夫郎的愿意自家娘子在外头这般奔走的,纵有怨气了是情理当中,眼下不曾过门,江家自无多话,将来成亲,他们做了夫妻,私下不好,我们又能如何?”
施进怒道:“两家这般近,过得好不好,莫非瞧不来,过得好的,定是生得肥白,过得不好,定干枯黄瘦。我们又不是没生得两眼。”
陈氏微泣道:“那又如何,纵是出了一口气,长长久久还是不美,还不如教萁娘安生相夫教子。”
施进杀好鸡,道:“咱们萁娘比你我都聪明,那线香又是她自想的,强为她拿主意,说不得就伤了她的心。我……”他挠挠头,“还是先问问,先问问。”
陈氏无奈,道:“我不过着盼着家中万事安康。”
施进为难地提着山鸡去江家,殊无一点家中将得一笔横财之喜,等得坐下听了沈娘子一席话,更没了主意,先问阿萁:“萁娘自个怎生想法。”
阿萁笑道:“我自盼着阿爹能跟我一道进京。”
施进又问施老娘:“那阿娘又是个什么想头。”
施老娘想了良久,道:“老婆子在家中原也招恨,不差这一桩,出了差池不好,你们只管记在我的头上,要是得好,也不请功,一只脚都踏进棺材里,一朝眼闭了,哪晓得你们是怨是记。就让萁娘上京中一趟吧,我们施家上下几辈,就没有个出息,也不曾干过什么大事,开山辟地头一桩,能不能,会不会,谁知如何?你娘子胆小,怕惹祸,依我说:这世上的事从来没有两全的,既要进得又要退得,正看着好,反过来还要好,满天下也找不出一件这样的好事来。既贪食撑得肚皮圆,还怕食顶着喉咙管?”
“就如你进山猎野物,只在山脚转摸,老天赏了大脸才捡得便宜,猎只大鸟山兔,生得肥胆进了深山,才得麂子野猪,里头的凶险大家都知呢。”
“再者……”施老娘露出一个讨好奉承的笑,“萁娘有运道,有机缘,不是单手独斗,还有沈家主和沈娘子提手呢,我们还有什么忧心的。我们江石也不比寻常酸丁,专将家中妇人禁在后院洗衣做饭的,咱们两家都没这些规矩讲究。我要是天天拘在家中,不往外头迈去,怕不是要饿死家中,哪得现在好时日。”
阿萁越听嘴角越往下扬,那些喜悦从眉梢眼角溢出来,灿若朝阳。
施老娘又满是歉意地对沈娘子道:“沈娘子千万原谅,我们这泥人办事,土腥泥性,拖泥带水的的不爽快。”
沈娘子笑道:“哪里,设身处地,我亦要多加思量。”
施老娘老脸笑成一朵花,拍腿道:“就这么着,我拿了主意,阿石再辛苦一场,再跑一趟,我再厚颜托赖沈娘子多加照料,他们都是小儿家,有几分机灵,却也不甚周全,娘子该说便说,该骂便骂,该责便责,该罚便罚。老婆子心里要有半点怨言,叫我来世做牛马。”
沈娘子忙道:“婶娘言重了,当不得如此,这趟去我家阿息也一道,他们一惯玩得好说得到一处。”
施老娘大喜过望,想着沈家捎上独子,可见没甚危险,自己大可放心。
阿萁心事得成,更是喜上眉梢。
江石想着能与阿萁同舟而卧,同舟而食,同舟而游也是心喜不忆。
沈越翎见还能捎上自己,更是乐不可支。
第121章 姊妹兄弟
施老娘敲定了上京之行,陈氏虽有忐忑,也只得满心担忧地为女儿与丈夫整理行装。
阿豆不知离苦,只有满心羡慕,缠着施进要一道去,未果后,撅着油嘴求阿萁进京后带土仪回来,阿萁自然满口应承。
等得晚间用饭时,阿萁一拍自己的额头,忽道:“该死,我这一去,怕是要错过阿姊的及笄礼。”
施老娘被她吓了一大跳,瞪她一眼,怒道:“还说要办大事了,一惊一乍的,还当什么了不得事,不过及笄,咱们家又不比大户人家的讲究,请讚人摆酒席的,也就酿坛子酒,买几样鲜果拜拜祖宗,再穿一件新衣裳梳梳头,哪值得如何记挂。”
阿叶抿着唇微笑,也道:“二妹不用记挂我,你一路顺当才是。”
阿萁叹道:“缺我一个,总是不美。”
施老娘讥笑:“好大的口气,你算什么牌面的人物,你要是有心,将香的事办成了,给你阿姊带样体面的头花钗子的。”
阿豆忙插声:“莫要缺了我。”
施老娘叹道:“怎处处有你,丁丁大,梳个发髻都勉强。”想起什么,喝道,“沈家娘子送你的珠花不是贱物,你小人家戴头上,仔细丢了或让人强抢了去,让你娘给你收着。”
阿豆飞来横祸,大惊失色,护着脑袋道:“哪个敢抢我的头花。”
陈氏这回倒与施老娘站一处,也道:“豆娘,阿娘先替你收着,过年过节穿新衣时再戴头上,省得有心人眼红。”、
阿豆道:“可不就为了她们眼红才戴头上?”
施老娘强伸手把阿豆的珠花给取了下来,又训道:“你个丫头半点好就要闹得人人知晓,浑不知藏财的。”
阿豆被拿走了珠花,红着眼,拼着劲填了两碗饭这才罢休。
阿叶托卫煦从寺里求来的一道平安符,交给阿萁贴身收好,晚间姊妹二人睡在一处,阿萁贴着阿叶,轻声道:“阿姊,我这一去,怕有月余,阿娘有四妹缠着腾不出手,阿豆年幼还经不得事,嬢嬢一把年纪有渐力不能及,阿爹惯常不理家中事。成日家的杂事,都要阿姊身上。”
阿叶不舍地摸着她的发,道:“妹妹做的事,是阿姊这辈子想也不敢想,试也不敢试的事。也只家中事勉强能应付,妹妹不要挂念,都是熟做的。”
阿萁默了一会,却道:“阿姊细心周到,人情往来上却是大有不及。秋凉,江阿兄必要收菌蕈,嬢嬢是每日定要去江家帮着拣菌子的,阿姊不如一道去,借机跟着江伯娘学学待人待事。”
阿叶不曾想她会说这些,一时没回过神:“萁……萁娘……”
阿萁续道:“我知道阿姊羞怯,只是,多学点总是好的。阿姊要是愿意,我托江伯娘一托。”
阿叶有些慌乱,她沉静温婉,未语面先红,口舌也不算伶俐,陈氏教女一向爱教贞静柔顺,实是农门泥腿,闺中小娘子也要出门洗衣,春时采菜采桑,农门还要拣田间落下的稻穗,不然,恨不得阿叶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阿萁狠狠心,道:“阿姊嫁后,就要当家理事,家中要是客来,阿姊总不能只煮汤端茶,半句话都不说。再者,度年过日的,总盼着一日更比一日好,卫家阿兄不是靠田产吃饭的,做买卖便是只跟和尚做,也要讲人情世故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阿姊不能只安于眼前万事安好的。”
阿叶拿牙齿紧咬着唇,良久才点头:“妹妹的心我懂,萁……娘,那那……你帮我托江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