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2 / 2)

溪水人家绕 申丑 2500 字 9个月前

江娘子顿笑,抬手又替阿萁整了整红绦带,可惜道:“那些富贵人家小娘子,绦带上缀明珠,缀小银铃……伯娘最喜爱缀小银铃,走动间一耳朵清灵灵的脆响。”

她说得这般情真意切,似是亲眼所见,阿萁念头一动,道:“伯娘定是亲见过。”

江娘子笑道:“倒也算得亲见,旧年家中拙夫带着全家去千桃寺的桃林踏春看春花,有富贵人家也在那游春,那家的小娘子穿着红衣裳,戴着错金银圆项圈,头上缠着缀银铃的红绦带,又是神气又是好看。”说罢,她别开话,亲切问道,“你祖母可还和气?若教子极严,伯娘便亲送你回家。”

阿萁答道:“我嬢嬢看着凶,大抵……还是和气的……”只不过手头攥得紧,嘴上爱念叨,有点不依不饶。

“看我问的糊涂话。”江娘子自悔不已,携阿萁的手,“随伯娘去看看我家那个祸首领着他弟弟在忙些什么?”

阿萁忙抬步跟上。

江石和江泯俱在书房中,比之陈父那间四不像,江家这间书房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白粉刷得新墙,新墙挂着古画,竹条书架满垒着书籍,窗前一张书案,一张圈椅,笔墨纸砚、香炉、茶盘无一不缺,案前一个圆笼里插着小风车、竹蜻蜓,放着孔明锁、摩喝乐……

江泯被押在案前写字,写了几个,不满道:“阿兄,我都背得《太公家教》了,怎又写?”

江石坐在窗台上,道:“我怎记得你曾道‘温故而知新’的?”

“可是……我已写得絮烦,读得没趣……”江泯有点委屈道。

“念书写字怎能挑拣呢?快快写。”江石敲敲桌案道,想起一样事物,从窗台上下来回了自己屋,翻寻了一遍,他藏得那几颗糖杨梅,怎也找不到,纳闷地回到书房问道,“阿泯,你可见到我放着的一个油纸包?”

江泯想了想:“可是包着糖杨梅的那个?”

江石靠近他:“可是你贪嘴吃了?”

“我才没呢,不问自取即是偷,即便是阿兄的东西我也需问过才取的。”江泯瞪着黑漆漆的双眼,拿手掩住嘴,笑着道,“不过,我知晓阿兄的糖杨梅在何处。”

“何处?”

“这几日好晴天,又热,阿兄藏的糖梅杨外头裹得糖霜尽化了,招了好些虫蚁,阿娘寻着源头,那糖杨梅爬了密密麻麻的蚁虫,只得扔了。”

江石呆了呆,倒吸一口气憋在肚中,凶巴巴地道:“多嘴多舌,快些写字,齐整些,不要沾得墨。”

江泯无奈,大大叹口气,应了一声。写满一张,江石接过,吹了吹上面的墨迹,晾在一边。

江泯执笔不动,歪头满是探究地看着兄长。

江石并不理会,反问道:“你可还有糖杨梅?”

江泯扑过去将案前一个篾编小圆笼拢进怀中,道:“今岁的糖杨梅家中尽卖了,再有就要等明年梅子熟,我留着过年再吃。”

“你又不是过冬鼠,怎还有藏食的毛病?”江石过来抠弟弟怀中的圆笼,哄他道,“我拿促织娘与你换,再给你编个虫笼。”

江泯有些意动,正待应声,惊觉不妥,道:“阿兄休哄我,现下都是残冬,哪来的促织娘?”

“那我给你逮只蝼蛄土狗?”

江泯撅嘴,连连摇头:“我不要它!”

江石想了想,道:“我拿粽子糖跟你换?”

江泯年虽小,却聪明过人,眼珠一转便有几分明了:“阿兄不嗜甜,定是给别个人吃的。阿兄既有粽子糖,何必非要糖杨梅?”

江石笑道:“说好要给糖杨梅,怎能变卦?”

江泯黑长的睫毛抖了抖,靠过来,软声问道:“阿兄,你是不是要给施家小娘子?”

江石笑道:“我得罪了她,须得向她赔罪,你堂堂男子汉怎好跟她一个小娘子争食?”

江泯被说得犹豫起来,既不舍得珍藏的糖杨梅,又不忍兄长得罪人遭到责难,半晌依依不舍地拿出小圆笼,闷声问道:“阿兄,你怎得罪了施家小娘子?小女娘娇贵,会哭的。”

江石将小圆笼收入怀中,又翻坐上窗台:“小女娘哭了才逗趣,只是,施家小娘子凶得狠,倒是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毁我一粟,我毁人三斗’的人物。”

江泯惊道:“阿兄把施家小娘子说得好生凶悍,她明明生得好看,又知礼,浑不像二叔家的堂妹。”

江石冷笑:“我们两家交恶,纵是只隔一层也不与我相干,他们要是欺负你,你来跟阿兄说,阿兄替你教训了他们去。”

江泯沮丧道:“我是大丈夫,不好背后说嘴告状。”

江石笑起来,道:“你受了外人欺负,我定要找补回来的。你若是说清是哪个动的手,我便只寻那人的麻烦;若你瞒了不提,身上衣衫又露了痕迹,我寻不得真凶,只得连坐,把他们一个个都收拾了一遍才能出尽胸口恶气。”

江石在江泯跟前做尽恶行,却不察江娘子牵了阿萁过来,正立在书房门口。

江娘子好不尴尬,生怕阿萁真当自家大郎是个恶人,轻斥道:“大郎,一日到晚只爱装扮得这般恶形恶状。”

阿萁看他挨训,心中快慰,偷偷冲江石扮了一个鬼脸。

江娘子拉下脸,道:“我先时就跟施家小娘子她言明,要你赔个不是。”

江石笑着推赖:“阿娘都不知道谁是谁非,就要为她做主!倒是大为不公。”话锋一转,道,“也罢,虽不与我相干,错算我三分。我身无长物,赔你几颗糖杨梅作赔礼。”

说罢,把小圆笼递给阿萁。

阿萁乍惊之下大感不安,哪里肯接,又与江娘子道:“伯娘,我跟江阿兄没有口角,他也不曾得罪我,再不好接礼的。”

江娘子笑得弯了腰,道:“你听他说得郑重其事,几颗梅子,哪里是赔礼,不过是他性子不好,故意捉弄你。”她替阿萁取过小圆笼,“这还是自家腌的梅子,今年暖冬,腌得不好,裹不住糖霜。明岁秋后,伯娘请你吃更好些的。”

阿萁谢不过,这才伸手接了。

江石又状若无意地出声道:“施家小二娘,来看我阿弟写字。”

阿萁双眸刹那飞入点点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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