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涟慢悠悠地道出她的状态,眼神仍盯着手下的远山图,手中的烟墨丝线穿过远处山头,顺侧峰而下,最后隐入烟云。
绣完这小山的最后几针,她才开口:“赵文宾那白眼东西又去找你了吧。”
江沁禾点头,嗓音里满是平静地陈述事实:“他想把赵晴塞到苏绣非遗中心来,说是要给她镀金。事成之后,就把我母亲的遗物给我,还说要补上从前的抚养费。”
江涟听着,眉毛忍不住紧蹙,发怒骂道:“他算是什么东西,当年倒插门的东西,如今也敢用这种下作手段威胁你!”
老人家越说越激动,吓得江沁禾立马站起身拍背顺气。
“我没答应他,”江沁禾声音柔,可若是仔细听,又能听出一种倔强刚强意味。
“非遗中心,我是不会让他有机会插手的。”
听到此话,江涟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沁禾,你心里有非遗中心是好事,可你自己呢?”
突然的问题让江沁禾有些发懵,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垂下手,低眸盯着绣布上缥缈的云烟山雾。
“我知道你心里憋着股气,不想让赵文宾那东西低看你母亲的遗志和这一脉的传承,可江沁禾,人是为了自己而活的。”
江涟叹气,有些怜爱地握住江沁禾垂下的手:“你这辈子不能只有不甘和苏绣,你还有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听到这儿,江沁禾眼睛眨了眨。
想要的生活?
她好像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件事……
“你全当我不知道,你和裴家二公子的事情你告诉我了吗?”
老人家又叹了口气,一阵长吁短叹。
江沁禾轻轻摇头,咬着下唇闷声:“没有。”
当时急于拿回母亲遗物,又赶上非遗中心资金短缺,没法运转,她没有考虑多久就贸然答应了联姻,和裴承喻匆匆一见后便结了婚。
裴承喻大大方方给周围熟识的朋友都通知了喜讯,而江沁禾藏得严严实实,谁都没让知道,哪怕是外婆。
结果赵文宾最后给她一纸空白。
轻飘飘的,什么都没有。
江涟叹气,语重心长地嘱咐,“沁禾,旁的事可以忍忍就过去。可婚姻大事,不能退忍。裴家二公子,这坏名声远得很,就跟那烈狼一般……”
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江涟用力握紧外孙女的手,“要是你不想待了,外婆就算是拼了老命也会把你从裴家给捞出来,反正我也算是快活到头了。”
“外婆……”,江沁禾顿时觉得鼻头一酸,反握住那已不再年轻的手,蹲下身满眼笃定地看向江涟,“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老人家慈爱地注视着江沁禾,从袖口抽出一张绣花丝绢擦了擦眼角晶莹的泪花。
“年纪大了,眼睛就是容易进灰尘。”
说完站起身,拄着拐杖往房内走去。
“时候不早了。”
“进来吃了午饭再走吧。”
江沁禾把绣品用遮棚盖住,随后小跑几步紧紧追上外婆的步伐。
吃过饭,江沁禾和外婆理了好一会儿丝线才踏上回景川市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