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上,一贯冷漠的父亲前所未有的慌张,他伏在母亲身边,不断在她耳边说话,让她再坚持一会,他马上就带她回家。
“后来他发现了我,但是直升机已经起飞,我以为会被骂,但是没有。”他说:“他第一次冲我招手,把我拉了过去,期盼地对母亲说……”
“淼淼,你看谁来了?小泽也来陪你了,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也一定要坚持住——”
父亲像对孩子说话似的,柔声对母亲说,通红的眼中泪光闪烁。
“你不为自己,不为我,也为孩子想想……”父亲哽咽了:“你的孩子还这么小……你怎么能……”
“……母亲最终还是没有坚持住。”虞泽说:“在六千米的高空上,母亲的身体变成无数白色的花瓣,从窗户里吹了出去……我拼命去抓,却什么都没抓到。”
“我有时会想,一个妖怎么会死呢?我一直想不明白。”他的声音逐渐变低:“直到我知道,妖生下人类的孩子,要付出全身妖血为代价。她选择生下我们……从那时起,她就不再算是一个妖了。”
“我们找到这棵树时,树已经枯萎,父亲把它移栽了回来,就栽在他的书房楼下,他一低头就能……”
虞泽抬头看向别墅二楼的一扇窗户,他愣住了。
唐娜跟着他抬头看去,只看见一帘在微风吹拂下,微微晃动的窗帘。
“这就是我母亲的墓……没什么好看的,走。”虞泽说。
他抱着她刚刚转身,萧姨急急忙忙地跑来了:“小泽,小泽,吃了早饭再走!你爸爸刚刚说,他不想吃,你就陪萧姨吃一次!”
虞泽刚要婉拒,唐娜勾住他的脖子:“娜娜想吃萧婆婆做的面条。”
萧姨趁热打铁,忙说:“是啊,孩子都说想吃,你就留下来吃顿面!”
萧姨拉着虞泽,不由分说地就往屋里走。
让两人坐下后,萧姨立即进了厨房忙活,不一会,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唐娜一闻排骨汤的香味,原本不饿的肚子,也立即被勾出了馋虫。
“快吃!”萧姨热情地把面碗放到两人面前,乐呵呵地说:“什么时候想吃萧姨做的饭了,就放心回来,想吃什么萧姨都给你们做!”
给两人端了面之后,萧姨又回到厨房,再次端出一碗面来,坐到虞泽对面。
她一边吃,一边兴致勃勃地和虞泽聊以前的事,从虞泽从前最不爱吃青椒,到虞泽忽然有一天开始打拳击,从她充满爱意的回忆中,唐娜瞥见了一个比现在更沉默寡言的虞泽。
虞泽有些不自在,说:“……别说了,萧姨。”
“好好好,你大了,萧姨就不说那些事了,今年春节,你带着娜娜回家过年,阿姨给你们做一大桌好吃的……”
唐娜吃完大半碗面条,还剩下几根面条吃不下去,她推开碗,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我要去楼上玩。”
“楼上没有好玩的。”虞泽说。
“我要去看你以前住的房间。”她说。
虞泽还没开口,萧姨先说话了:“二楼楼梯旁的那间卧房就是!”她转头对虞泽说:“萧姨每天都给你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就等你哪天回来住……”
唐娜转身往楼上跑,绿色的小恐龙在她背上蹦蹦跳跳。
虞泽和萧姨的声音从身后同时传来:
“娜娜!”
“娜娜,别去书房,虞伯伯在工作——小泽你坐下,你让孩子去玩好了,萧姨好久没见你了,你和萧姨说说话,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唐娜奔上二楼楼梯,怪不得萧姨不担心她走错,楼梯旁只有一间房,她开门后,看见一间整洁的男生卧室。
她走了进去,率先走向房间里的书架。
她无论去什么地方,最喜欢先看书架,一个人在看什么书,就能大概猜到他的兴趣爱好,虞泽的书架上只有可怜的几本书,孤零零地靠在书架上,书脊上写着义务教育教材几个字,她在卧室里溜达了一圈,随手一拳打在墙角的沙袋上,沙袋动也不动。
萧姨说他突然开始打拳击,她知道为什么。
因为虞霈被学校里高年级的校霸勒索,仅仅是初中生的虞泽为了保护弟弟,毫不犹豫地向比他高出几头的学长挥出拳头。
他让对方的脑袋开花,校霸的狐朋狗友们也一拥而上,让他鼻青脸肿,他虽然打输了,但自那以后,学校里再也没人敢惹他,也没人敢欺负虞霈。
从那一天起,他就开始执着地练习拳击。
他是一个温柔的人,总是想着怎么去保护别人,而不是自己。
她走出虞泽的卧室,向着走廊尽头走去。
那里有一扇棕红色的大门,她站在大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她站在门外等了好一会,沉重的门扉从里打开,虞书站在门里,握着门把手,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请她进门的意思。
“虞伯伯。”她笑着,从兜里伸出小手,手心中盛着一颗话梅糖,“这是娜娜最喜欢的糖,分一颗给你。”
虞书古井无波的眼神中起了一丝波澜,他没有去接唐娜手中的糖,说:“……有什么事?”
“虞泽在楼下吃面,我无聊,想和虞伯伯一起玩。”她看着虞书身后的书房,问:“娜娜能进去吗?”
她看着虞书,眨巴眨巴眼睛。
过了几秒,虞书沉默地让开了门。
她双手握着双肩包带子,步伐轻快地走进书房。
虞书的书房很宽敞,充满沉稳大气的棕色和黑色,玻璃书柜里面放着大量经济和政治相关的书籍,还有不少纯英文的原版书籍,唐娜的目光在扫过书桌上一张相框时,虞书走了过来,按下了明眸皓齿的女人。
从相框摆放的位置来看,直到刚刚,他都还在看那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