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此刻的表情却并非震怒,只是略带了些警惕与疑惑。
说起来, 恶魔从前应当并没有跟踪过她到家,不然他或许早就发现了艾普的存在。那么, 他能得知她住址的方式, 应该就是她刚到协会那天测试时交的申请表,而他附身在工作人员身上,肯定看到了她填的住址。
她记得非常清楚,她只填了吉维纳家的地址, 并没有说她住在阁楼中。
所以,假装她不是住在阁楼不就行了吗?
安娜觉得自己的脑子从来没有动得这么快过,她目不斜视地径直往门口走去,敲了敲房门,没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里头的吉维纳看到是安娜,连忙把门大开,脸上带着笑刚要说话,却被安娜抢了先。
“吉维纳,还有吃的吗?我今晚去参加一个宴会,不过遇到了点糟心事,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现在好饿啊。”
吉维纳本来是想问安娜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听到她的话,吉维纳立即笑起来:“我今天做了一些烙饼,安娜法师要是不嫌弃,可以热了吃一点。”
“太好了,我怎么可能嫌弃呢!”安娜笑道,“我来关门。”
吉维纳根本没多想,去了厨房把今天刚做的烙饼翻出来,而安娜回身对还站在马车旁的恶魔挥了挥手,一点儿不见心虚地关上了房门。
安娜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天黑,刚刚艾普又遮掩得比较严实,她只是看到一个黑影而已。
一个住在阁楼的普通租户,听到外头有动静,探头出来看了看,发现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因此马上就回去睡觉了——这个推断很合理吧?
安娜有点担心恶魔强行使用查探术,因此也不敢在门口多待,而是很正常地跟着吉维纳进了厨房。
“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重新烧火了。”安娜不好意思地说,又主动地走过去生火,她指尖火苗亮起,炉膛中烧着了火。
吉维纳连忙笑道:“不麻烦,这不是还有安娜法师你帮忙吗?”
安娜跟吉维纳在厨房里坐了会儿,听吉维纳说了会儿城里哪里又发生了什么八卦,身体在这里,心思早飞到了外头。
都这么久了,恶魔应该已经走了吧?
烙饼很快就热好了,安娜拿了两张热乎乎的烙饼,走出厨房时吉维纳的孙子戈尔睡眼惺忪地走出来,看到安娜乖巧地问好:“安娜法师好!”
安娜空着的手揉了揉戈尔的脑袋:“不好意思,吵醒你啦。”
戈尔摇摇头,因为睡意口齿有些不清:“安娜法师没有吵醒我,我是自己醒来的。”
安娜笑了笑,忽然想起一事,又取出一个银币给吉维纳说:“这是下个月的房租。”
虽然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安娜因为跟他们出入是分开的,又经常早出晚归,很少有来往,但仅有的几次接触就让吉维纳大致了解了安娜的性格,因此也没有跟她推来推去,爽快地收下了房租,送安娜出门的时候还热情地邀请她经常来吃饭。
安娜开门的时候飞快地扫了眼外头,心里早有了好几个预案,见外头空荡荡的,她才松了口气,带着烙饼跟吉维纳道别离开。
安娜只想尽快回到阁楼中,甚至用上了聚风术以帮助自己尽快通过那段楼梯,直到开门入门,将夜色关在门外,她的心跳才逐渐缓下来。
以恶魔的性格,如果他发现她房间里藏了人,不可能憋到现在,只怕早动手了,既然现在没事,那就说明她过关了。
安娜扫视了一圈,却没在艾普经常躺着的冥想垫上看到他,脑中闪过各种可能,她小声说:“有人吗?”
万一恶魔其实躲在她家中,她用这种说法也是在假装自己并不认识艾普……
洗手间里窸窸窣窣一阵动静,小门打开,艾普走了出来。
安娜先仔细打量他,见他身上并没有恶魔,这才长舒了口气。
不等安娜先谴责他,艾普倒先抱怨起来:“你怎么回来这么晚?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安娜原先酝酿的谴责便卡壳了,他在担心她么……
“你要是出事了,谁给我送吃的?”艾普鼻子嗅了嗅,眼睛一亮,“什么东西这么香?是给我带的食物吗?”
安娜:“……”她可真是白感动了!感情他就把她当铲屎官啊!
安娜也没跟他计较,把吉维纳刚热的烙饼给他:“吃吧,你个饿死鬼。”
艾普拿过烙饼就啃了起来,根本不在乎安娜说他什么。
他在吃的时候,安娜蹲着看他脸上的暗纹,这么几天过去,一点儿都没有消退的迹象。
“你平常多冥想尽快恢复啊!”安娜忍不住叹息,“我也不是说你恢复了就会赶你走,至少你脸上的暗纹没有了的话,可以让吉维纳知道你的存在,不然你现在这样很危险的。”
艾普刚好吃完了一个烙饼,他拿起第二个并没有立即塞进嘴里去,看着安娜神情古怪地说:“你说的危险,是说刚才那个人吗?”
“你看到了?”
“就看到了一眼,”艾普笑得有些促狭,“他是不是在追求你?”
安娜耸耸肩:“算是吧!”
“那我劝你要么赶紧答应,要么尽快拒绝,这人很危险。”艾普说着,又自顾自地吃起了烙饼。
安娜心中一动,没想到艾普的感觉竟然会这么敏锐。
那可是恶魔啊,能不危险么?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危险?”安娜有些好奇地追问道。
艾普吃了一大口烙饼,咀嚼着含糊地说:“就是感觉啊!”
“那你的感觉可一点儿都不准,他之前精神力透支,现在还在恢复中,法术都不太使得动。”安娜故意说。
艾普咀嚼着烙饼,腮帮子像仓鼠一样一鼓一鼓的,他纯黑色的瞳孔里映照着安娜的脸,表情好像有点嘲讽:“你不信就算了。”
他顿了顿,又说:“不行,在我好之前,你不能不信。我看你还是早点拒绝他吧!”
安娜心想,要是有这么容易,她也不至于拖延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