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真话。”乔景利落回击了回去,“陆侯一生戎马倥偬,谁能害得了他?而且岑寂在他手上,岑大人就是再狠心,也不会拿独子的性命开玩笑。”
陆可明仍是觉得乔景在撒谎。
“冠冕堂皇。”他说。
乔景听着陆可明的话心头莫名烧起了几分怒火。
她有些失望陆可明到了这个地步还在想着把遭遇和不幸推给别人负责,她在得知陆渊手下只将陆渊战死的消息传给了陆皇后而没有传给陆可明时颇是讶异,此刻她倒能懂了为什么陆可明会被如此无视。
因为他什么都做不了。
她忍不住心中的不屑讽刺道:“陆侯真是把你养得太好了。”
乔景这不留情面的话让房间有一瞬静得可怕,裴舜钦不妨乔景会突然如此尖锐,他暗暗向她抛去一个眼风,希望她今日能留些情面,陆可明却激怒地向前探了下身子。
“你什么意思!”
他厉声质问乔景,话音刚落就剧烈地咳了起来。
“意思就是陆侯你把你养废了!”乔景这些天来积攒的情绪一下冲到脑子,一时也顾不得说的话合适不合适了。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要不是夏大人想要让你死个痛快,你还不会知道这个消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陆侯一死你就根本保护不了自己?”
乔景轻蔑提了下嘴角。
“陆侯把你养得太好,只教了你居安,没教你思危。你笃定是乔家和岑家害了你爹,你却根本没想过我们两家却是最希望大齐打赢这场仗的,因为要是国将不国,我们还争什么权,夺什么势?!”
“狡辩!狡辩!”陆可明激动得指着乔景大骂。
“陆可明,也许我就不该救你。”乔景幽幽说着,声音凉得像冰。
乔景待人向来和煦,裴舜钦未曾见她用过这般冷峻的口吻,有些慌张地回头望向了她。
这些时日来,乔景一直都在默默承受着,在宫中时她忍耐着朝不保夕,胆战心惊的日子,出宫后她承受着险些命丧剑下的后怕和恐惧,而方才陆可明的指责就像在她心中扔进了一个火把,瞬间点燃了她故意积压着不让人知的一切。
“你总瞧不起我,瞧不起岑寂,觉得我们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天天都在想着怎样害别人,可是事实如何呢?”
乔景握紧发抖的双手,竭力不让自己显得软弱。
“事实呢?事实就是我拼了性命避免大权旁落在岑安手中,而岑寂当机立断秘不发丧,又亲自带着三千骑兵冒雨行军,衔枚止语,生擒了王元武。”
乔景恨恨看了陆可明一眼。
“而你始终就在这儿无所事事,先由你爹保护,现在又由我乔家来护。”
乔景忆及刚到风州那日在陆可明宅邸见到的那一幕,身体忍不住发起了抖,烛光昏黄,她移目望向裴舜钦,四目相对,裴舜钦倏然站起,一步跨到她身前将她揽进了怀里。
他知道她刚刚在想些什么,在怨些什么。
裴舜钦身上传来的温暖几令乔景落泪。
她不知道裴舜钦真的在那宅子里送了命她会怎么办,她也不敢去想。
陆可明被乔景这一串话砸得眼冒金星。
他从小到大恣意纵横,全不顾虑除了自己之外的东西,别人的喜怒哀愁在他眼里可笑又不值一提,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在别人眼中又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他得知父亲战死的心情。
他幼时陆渊常年在外征战,父子两人一年难得见上几面,后来陆渊不再出去打仗了,他也大了,便对这个不熟悉的父亲既畏惧又崇拜。
陆渊许是对他心怀愧疚,因此从未认真向他动过怒,京城好玩的事情那么多,他被乱花迷眼,益发躲着他爹整日只是寻乐。
陆可明细想,竟想不起他和陆渊最后一次认真说话说的是什么。
也许乔景骂他爹把他养废了骂得是对的,不然他但凡争气一点,也不会在接到他爹出征的那封家书时那般不当一回事,甚至都没写封回信。
他这时才惊悟,原来只要是人,上了战场就可能会死。
陆可明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我这个混账。”
这清脆的一巴掌打得乔景心一惊,她皱起眉头,只觉心里憋闷得快要发疯。
她不想见到陆可明这样作践自己,她想要的是每个人像他们在书院初见时那般不知愁滋味的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个人都在挣扎,每个人都在被折磨。
作者有话要说:dbq,我低估了复工的强度……
大家想起来就来看一眼吧,我能保证的就是一定会好好结局了(卑微
☆、第九十九章
从陆可明房中出来,乔景一言不发地往自己房间走,裴舜钦默默跟在她后面,心里甚是担心。
乔景来此之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不提分离这段时日里的遭遇,乔景今晚反常得紧,裴舜钦便想要待会儿好好与她聊聊。
两人走到乔景的卧房,乔景迈进房门,即便转过身将裴舜钦拦在了外面。
“我乏了,想歇息。”
乔景神色疲倦,说着就要关门,裴舜钦不肯放她一人胡思乱想,当即抬手挡住房门,温和向她笑道:“累也不急在这一刻,你且让我进去坐坐,闲谈两句。”
乔景因为今夜对陆可明疾言厉色太过,心下正是懊悔烦闷,她打不起精神去应付裴舜钦的追问,于是就只是摇了摇头,表示她还是想一个人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