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泑山的地理志。”凌清宵说,“泑山内务一塌糊涂,需要确立一套新的、统一的标准。我正在查他们往年的卷宗。”
洛晗慢慢点头,她知道泑山,简而言之是个很有钱也很乱的地方。天帝将这个地方交给凌清宵,可见对他寄予厚望。
如果说先前天帝派凌清宵去大明城、怀茵岛、魔界等地方,考验的是凌清宵的战斗能力和应变能力,那么让凌清宵主管泑山,便开始考验凌清宵的政务能力了。
前一项在选拔臣子,后一项,就是在挑选继承人了。
洛晗知道,别看凌清宵看起来有钱又有闲,陪着她漫无目的地闲逛,其实他这段时间非常忙。
临山后继无人,宿父为了自己的利益,割让了很多地盘和产业给钟山。宿父终于意识到他的女儿已经被养成一个废人,以宿饮月如今的名声,别说联姻,连在仙界招个婿都难。宿父不想辛苦一辈子,最后却为别人做嫁衣裳,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投诚凌清宵。
凌清宵身上肩负苍龙、应龙两族血脉,也算是应龙一族的后裔。眼看女儿是指望不上了,凌清宵就是宿父最近的选择。交给凌清宵,宿父好歹还能在临山享享“太上皇”的清福,如果交给其他旁支……
恐怕宿父宿母的晚景不会好。
凌清宵相当于同时继承钟临二山,整合资源、收服人心本来就够他忙一阵了,现在还多了泑山这个烫手山芋。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泑山,凌清宵必须要做出些成绩来。
洛晗感叹完,依然心安理得地做一条咸鱼。她看着凌清宵写字,突发奇想:“你不是让我练字吗,别人的字我不喜欢,我临你的字怎么样?”
凌清宵惊讶地抬了下眼,转瞬轻笑:“好,荣幸之至。”
他铺了一张新纸,问:“你想要写什么?”
洛晗心想这不是情侣情趣吗,写什么东西真的重要?她随口道:“都可以。”
“好。”凌清宵润了笔,落在纸上运笔如飞,“那就写九华经吧。你还有一段没背完,正好复习一遍。”
洛晗:“……”
他来真的?他有意识到这是情侣情趣吗?
洛晗眼睁睁看着凌清宵洋洋洒洒写了一长页,最后郑重地递给她,说:“篇幅有限,我只写了一部分。今日就先写这些吧,后面几章我明日给你。”
洛晗许久没法接话。她低头看着一整页清隽漂亮的字,再一次想骂自己。
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嘴呢?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提起这一茬?没事给自己找事。
洛晗莫名其妙多了许多作业,还要持续好几天。她沉痛地拿起笔,用新纸衬在凌清宵的字迹上,一笔一画描摹。
他的字整体看来流畅美观,拆开了细看,依然非常漂亮。
洛晗写了一会,耐心逐渐消失。她不想再抄枯燥的道经,干脆握着笔,在纸上画起画来。
正好今日下雪,景色极美。洛晗本意想勾勒一副潇洒写意的湖心雪景图,结果一下笔,墨就重了。洛晗赶紧晕水去补救,结果越描越大,越画越黑。
洛晗看着纸上那坨黑点,心生绝望。她叹了口气,抬起镇纸,想将这幅失败品扔掉。凌清宵听到她的声音,抬头问:“怎么了?”
洛晗十分委屈,说:“我想画亭子,画毁了。”
凌清宵放下笔,起身走到她这边,看后说:“没有毁,画的很好。”
“……”洛晗道,“做你自己,不要说违心话。”
凌清宵轻笑,和洛晗并肩坐下。一个席位上坐了两个人,空间瞬间变得狭窄,洛晗只能往旁边挪了挪,但即使这样,两人距离还是极近。
凌清宵从笔格上拿了只新笔,在砚台中调好墨后,落笔在那团黑迹上。他笔尖灵巧,寥寥几笔,黑乎乎的墨团就被改装成吞元兽的模样。
洛晗惊讶,过了好久,才叹道:“……还可以这样。”
她怎么没想到。
灵兽这种东西就要物尽其用,凌清宵在画中安了吞元兽后,又勾勒几笔,吞元兽戏水的样子跃然纸上,整幅雪景也因此生动起来。凌清宵画完后,放下笔,道:“好了,现在就可以继续了。框架画的很好,扔了岂不可惜。”
洛晗握着自己手里的笔,觉得凌清宵完全在睁眼说瞎话。雪景的框架又不是洛晗画的,是凌清宵顺手勾勒出来的。
原来扔了并不可惜,现在洛晗是真的不舍得扔了。她看了半天,良久不敢动笔:“吞元兽画的很好,我要是画毁了,岂不是罪过?”
“不要紧。”凌清宵伸臂,绕过洛晗肩膀,握着她的手缓慢运笔,“你安心画就好了。一幅画而已,哪有你开心重要。”
这里本是一个人的坐席,坐了两个人后空间逼仄,洛晗的裙裾和凌清宵的衣摆重叠在一起,逶迤层叠,远看如雪一般。凌清宵握着洛晗的手,在纸上勾勒出天空、雪粒、湖岸、水榭,一副静谧的雪景图慢慢出现在两人手下。
凌清宵的手指覆盖在洛晗手背上,凉丝丝的,触感如玉。他的胳膊环在洛晗身后,像是将洛晗抱在怀中一样,洛晗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清冷气息。这股清香和雪天的空气融合在一起,沁人心脾,仿佛人心一下子静了。
洛晗忍不住想,似乎无论什么时候,凌清宵身上总是冷的。手是冷的,声音是冷的,连身上的香气也是冷的,洛晗就没有遇到过他身体温热的时候。
夏天待在他身边,想来是非常舒服的吧。
凌清宵画完亭子后,正好墨没了,他就顺势放下笔。洛晗看着,说:“亭子中还有我们,你都画了吞元兽,为什么不画我?”
凌清宵忍俊不禁,他笑着看了洛晗一眼,道:“好。”
他重新研磨,在纸上轻轻勾勒,亭子中很快出现两个人形。虽然看不清脸,可是线条飘逸,身形优美,远远看着就知道是美人,反而比工笔细描更有意境。
洛晗非常满意,她举起来吹了吹墨迹,立刻说:“这幅画归我了,你不许和我抢。”
凌清宵当然是由着她:“好。”
洛晗仔细看着水墨画,闻言,回头轻轻瞥了凌清宵一眼:“似乎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说好。你是真心的还是敷衍我?”
“当然是真的。”凌清宵说,“我从不会欺瞒你。只要是你提出的,无论是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洛晗想了想,故意问,“那如果我要建造一座世界上最大的鹿台,足以摘星揽月,然后每日在内宴饮笙歌,醉生梦死呢?”
凌清宵想都不想,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