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1 / 2)

“我希望你去做你喜欢的事情,不要为任何人妥协。哪怕那个人是我。”

凌清宵仿佛终于动了,他缓慢点头,低声道:“好。”

洛晗放下心,说:“那我进去休息了。晚安?”

“晚安。”

洛晗进入屋子,转身关上屋门。外面月亮被云层遮挡,窗户半开,屋子里昏昏暗暗。洛晗去桌子上找灯台,经过窗户时,她鬼使神差回头,看到凌清宵还站在原地,并未移动。

此刻月亮忽然穿出云层,月光大亮,清冷的光芒如流水般倾泻,刹那间铺满庭院。凌清宵站在庭中,身姿笔挺,孤影寂寂。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洛晗手中的火引子晃了晃,噗嗤一声将灯芯点燃。屋内光线大作,洛晗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眼睛,她本能地捂住双眼,等习惯后,她慢慢放下手,再从窗户中看去,庭院中已经没人了。

一切安静如常,仿佛刚才都是她的幻觉。

·

山中无岁月,一转眼,就是三年。

洛晗跪坐在蒲垫上,她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个竹杯。她双手围在竹杯两侧,手中缓慢发出暗金色的光芒。

随着光芒流逝,竹杯仿佛发生了某种异变,青翠的杯壁迅速暗淡、老化,最后变成枯黄的干木,洛晗松手,枯木似乎无法维持己身,啪塔一声碎成两半。

羲衡懒洋洋地躺在榻上,打了个哈欠,点头道:“不错。”

洛晗活动自己的手指,时间术真的非常非常难学,竹杯是死物,不会动也不会有因果,洛晗只是控制这么一小只竹杯,都感到十分勉强。开启时间漩涡需要大量能量,洛晗要一边从天地间吸收能量,一边控制竹杯上的时间加速流逝,同时还要抵抗时空本身对扰乱因子的斥力。仅仅只是一百年,洛晗就感到已经到了她的极限。

她看着眼前干枯的竹子,不禁叹气。

只是一百年而已,中古距离天启纪,那是以万亿计数啊。

羲衡见她情绪低落,说:“你才学了三年而已,能做到如此已经很好了。基本原理你已经学会,接下来无非熟练手法、积累力量罢了。哦对了,你会反向流动时间吗?”

洛晗摇头,她现在只能做到加速时间流动,延缓时速,甚至让时间逆着回流,她还没学会。

羲衡为难地“呀”了一声:“你不会啊,这就难办了。现在竹杯变成了一堆木头,不能用了,你要是能复原还好,不能复原,这些损失怎么办?”

洛晗震惊了:“还可以这样?这不是教学道具吗?”

“并不是,这是我私人收藏的茶器。”羲衡从塌上坐起身,站起来抖了抖衣襟,说,“我只剩这一套杯子了,你自己看着办,反正在我晚上回来前,我要看到一套完整的杯子。”

羲衡说完,就背着手朝外走去。洛晗看着桌子上一堆朽木,试着轻轻碰了一下,立刻掉下来许多碎渣。

洛晗不敢再动了,她凝聚注意力,想要试着将时间回拨,让杯子回到一百年前。但是任何事情都是破坏容易,复原困难,洛晗尝试了很久,都没法让时间倒流。

……算了,她下山再买一个吧。骗谁呢这是私人收藏,当她认不出来刘木匠的手艺吗?

洛晗从羲衡的屋子里出来,给他带上院门。羲衡真是心大,说出门就出门,连门都不关。

这三年来洛晗因为常在山上,干脆也在山间盖了间小木屋,离羲衡的木屋不远。她从羲衡那里上课回来后,如果懒得下山,就直接在山间木屋住下。

山脚下的屋子依然还给她留着,但是洛晗越来越少住在山脚,只有大部队出征回来的时候,洛晗会搬到山下,见见凌清宵、容成神、赫胥神等人。其余时候,她基本窝在深山老林里自闭。

这三年洛晗系统地学习了如何修炼,她知道了什么是神力,制定法则要遵循的原理有哪些,其他人的法则如何运转……她原来是个自己扑腾的野路子,现在终于有了体系和框架。

能自学成才的终究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需要跟着体系学习。如果有前辈的指导,能参照前人的经验,进步远比自己闭环学习快得多。

洛晗回自己的木屋收拾了随身物品,就往山下走去。

因为这里有营地,虽然是前线,但是也渐渐吸引了居民聚居。不开战的时候,山脚有市集有小摊,还算热闹。洛晗以前也时不时下山采购,但是今天她才刚一进入,就感觉到气氛不对。

所有人都兴高采烈,洛晗拉住一个人,问道:“怎么了?今日是什么节庆吗?”

被拉住的大娘一见是她,越发兴奋,说:“洛晗神,你今日下山了?你在山上修习不知道,容成神打了胜仗,大家都在庆祝呢。”

洛晗怔了一下,喃喃:“我还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并不是洛晗不关心战局,而是战争实在太频繁了。一年中有一大半的时间,容成神带着人在外打仗,每次大部队回来,无论胜败,仅是这件事就够营地里热闹一段时间了。如今全民皆战,基本每个家庭都有丈夫、儿子、父亲甚至姐妹在外打仗,军队凯旋,是所有人最期待的事情。

大娘虽然不知,但还是热情地回答:“我也不知道。赫胥神没说,大概就在这两天吧。”

她们两人站在这里说话,几个孩子就在不远处玩竹蜻蜓。一个男孩几次都没法让竹蜻蜓飞起来,他心里着急,手上用力一搓,竹蜻蜓嗡地一声从手心挣脱,斜着朝洛晗冲来。

洛晗背对着他们,没看到背后的动静。她听到声音,正要回头,竹蜻蜓仿佛突然被什么力量上拦住,定定地悬浮在空中,仔细看,竹节处还凝着白色的霜雾。

洛晗惊讶地抬头,朝法术发出的方向看去:“凌清宵?”

路口慢慢出现一队人,凌清宵对身边人说了什么,士官了然,带着人继续往营地走,凌清宵则转身朝市集走来。

市集上的人看到部队今日就回来了,纷纷惊喜地大叫。有孩子的夫妻激动地抹眼泪,年轻的姑娘们赶紧跑回去告诉家人这个消息,有些小男孩胆大,干脆直接追着队伍跑。集市上一派欢天喜地,凌清宵逆着人流,穿过热闹的人群,不紧不慢朝洛晗走来。

上次见他,好像是几个月之前。洛晗有些微微的恍惚,三年的时光并不算长,可是战争的洗礼非比寻常,仅是三年,他几乎脱胎换骨。

以前他性格偏冷偏静,不喜欢争夺,也从不出头。但是这三年他跟着容成出入战场,见惯了如机器一般收割人命的战场,变得越来越内敛、深沉,到后来,他自己也变成除魔杀敌的机器。血与火的锻炼让他迅速成长起来,如果说从前他是一把晶莹剔透、与世无争的冰剑,现在,这把剑淬了火,染了血,变得锋芒四射、锐气逼人起来。

此刻凌清宵背着人群走来,表情冷静淡漠,没有刻意露出杀气或威压,但是周围人见到他,自然而然避让开,带着些拘谨喊道:“凌少将。”

凌清宵在军中立功非常迅速,他这种一板一眼、不拘言笑的性情在生活中给人距离感,但是在军队却非常适合。上面的前辈信任他,下面的士兵敬佩他,才三年,他就已经成为独自领兵一方的少将军。

凌清宵走到哪里,人群就避让到哪里,最后凌清宵停在洛晗身前,问:“你怎么下山了?”

洛晗回神,说:“哦,我来找刘木匠买竹杯,没想到正好遇到你们回营。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到达之前,怎么也不传句话?”

“后方有些事,容成神带着人在后面慢慢走,宿前辈让我先回来给赫胥神报信,免得赫胥神误会。”凌清宵说完,问,“什么杯子,竟然需要你亲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