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时,首领还在不断夸赞洛晗的名字:“凌洛晗,凌清宵,这两个名字不错,一听就是一家人。”
那种既视感更强烈了,凌清宵明明知道首领口中的“一家人”是指兄妹,但是他们俩人实际上并不是兄妹,这样听来,这句话就极有另一种意味。
洛晗哭笑不得。她说自己和凌清宵是兄妹,告知名字的时候又自称“洛晗”,自然而然的,首领就以为她叫凌洛晗。不过别说,凌洛晗,凌清宵,听起来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这两个名字第二个字都是水,晗是日出,宵是夜晚,还真有些兄妹的感觉。
洛晗对这个乌龙十分无语,她看向凌清宵,本来想寻找同盟,结果发现凌清宵的眼神若有所思,似乎在思索什么。
洛晗好奇,轻轻拉了下他的袖子:“你想什么呢?”
洛晗的动作并不重,但是凌清宵却仿佛被惊到了。他迅速回神,飞快地瞥了洛晗一眼,侧过脸低咳:“没什么。”
洛晗不信,凌清宵素来喜欢强撑,他说没什么,就一定有什么。洛晗脸色变得严肃,口气也郑重了:“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势发作了?”
“不是。”凌清宵连忙解释,“我没事,方才只是出神而已。”
“你还逞强。”洛晗怒道,“你是个会走神的人吗?想什么事情,能让你疏忽外界的动静?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不要自己撑着。”
凌清宵算是感受到百口莫辩的感觉,他真的没有,奈何洛晗怎么都不肯信。他们这里的动静很快惊动了首领,首领一听凌清宵伤势复发,慌忙送他们回去,还要给凌清宵把脉。
凌清宵坐在榻上,无奈地望着对面大动干戈的几人。首领给凌清宵切脉,洛晗一脸关切地盯着凌清宵的手,等首领收手后,洛晗连忙问:“首领,怎么样了?”
首领感受到一丝诧异:“脉象平稳,似乎……无碍?”
凌清宵叹气,道:“我就说了没事,不必兴师动众。”
洛晗狐疑地望了凌清宵一眼,再次和首领确认:“真的没事?是不是他故意掩饰伤势?”
在洛晗的询问下,首领也拿不准了。最后首领决定保守为宜,她给凌清宵开了几个温养方子,嘱咐洛晗五日一次盯着凌清宵喝药,随后就忧心忡忡地走了。
等首领走后,凌清宵无奈,再一次解释道:“真的没事。你太紧张了,现在都有些杯弓蛇影。”
凌清宵说的十分肯定,然而他以前干过太多类似的事,洛晗实在信不过他。凌清宵见洛晗还不信,干脆握着她的手搭在自己脉搏上,引导着她用灵力探入自己脉搏。
“真的没事。”
洛晗吃了一惊,她本能想收回手,但是凌清宵却不肯放。她只好跟着灵气在凌清宵体内经脉转了一圈,发现,好像确实没有暗伤。
洛晗看着眼前这一幕,不期然想起她刚穿来的时候,她降落在绝灵深渊,她说自己没有任何修为,凌清宵不信,在她伸手的时候,还当真打了一道灵力进她脉搏查探。
那时候洛晗刚刚穿越,不知道脉搏是命门所在,就那样大咧咧地暴露在凌清宵身前。没想到才过了一年,同样的事情竟然再度发生了,只不过这次,是凌清宵主动将命门送到她眼前。
洛晗收回手,抬头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脉搏是命门,足以左右你的性命,你就这样让人捏住你的命门?当初我不懂才干出那种傻事,莫非你也不懂?”
经她一说,凌清宵也想起以前的事情。那时是他第一次见洛晗,他刚刚才经历所有价值体系崩裂的打击,正处在偏激期。而这时,崖底掉下一个陌生的、来路不明的,还莫名很关注他的女子,他怎么能不警惕?
“当初是我唐突,如今正好还你。”凌清宵说完,微微感慨,“原来,已经一年了。”
相对于他漫长的生命,一年实在不值一提。然而现实只过去一年,对于他来说,仿佛已过去许久。久到回想曾经的经历,被逼挖丹、天雷受刑、掉入深渊,遥远的像是别人的人生。
似乎从遇到洛晗开始,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有时候时间很快,一年倏忽而过,有时候时间又很慢,慢到让他觉得,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凌清宵看着眼前的人,耳边仿佛听到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的声音。他一直不曾往这个方向想过,但是一旦挑破,这个念头瞬间如藤蔓般疯长。
一千年诚然不算短,但是对于龙族的寿命来说,还是太渺小了。
他若是,不想守约呢?
第67章 妄念
凌清宵以前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 现在点破那层窗户纸后, 仿佛云破月明, 豁然开朗。
对啊, 很多事情,其实早就有迹可循。
他来到中古时代的时候, 看到这里百花齐放,神道昌盛,凌清宵第一反应不是学习秘术, 而是担心洛晗会不会留在这里,不愿意再回去。昨日洛晗上山采药,他醒来后发现不见洛晗, 心里顿时凉了一半。
其实洛晗在这里不会有危险,即便是朋友也需要私人空间。他们在大明城时, 叶梓楠和邹季白亦是他的队友, 而且大明城的环境远比中古危险, 可是叶梓楠和邹季白单独出门, 凌清宵就觉得很正常。
洛晗说得对,她总会有这么一天,可以独立面对所有事情, 再也不需要他的陪同。
洛晗刚来时不习惯,不认识路,不懂修炼法门,不知道人情常识,所以无论去哪里都和凌清宵一道。两个人形影不离, 总是绑定在一起。现在洛晗慢慢成长,逐渐从两人的绑定中割离,但是这次,却轮到凌清宵不习惯了。
这不是正常的朋友该有的情感。如果是朋友,看到自己的好朋友长大,为何会感到不情愿?凌清宵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情,直到今天早上,他看到有男子对洛晗献殷勤时骤然不悦,听到首领说他们是一家人时窃喜,这么明显的变化,终于让凌清宵意识到,有些事情,已经变味了。
他对洛晗的感情早已超出朋友的界限,这是最古老、最原始,也最本能的,男女之情。
凌清宵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都忍不住恍惚,他竟然也会对人生出男女之情?他以为他这一生都不会拥有感情,不会拥有朋友、父母、亲人,一个人孤独终老,一生死寂。
凌清宵最开始对洛晗确实是责任,她用药治好了他身上的伤,虽然并非他所欲,但是救了就是救了,他理应报答洛晗。后来他们一同去碧云秘境,一起回钟山,一起去西洱弥海,他和洛晗共同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距离也越来越近。她逐渐成为他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然而她是他唯一的支点,他,却只是洛晗的众多朋友之一。在通往西洱弥海的飞舟上,凌清宵看到洛晗和邹季白说笑,仿佛再一次看到噩梦重演。他性情不够讨喜,语言不够有趣,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并不受人群欢迎,然而别人如何看他、待他无所谓,洛晗却不行。
因为她是他被上天肆意摆弄命运后,一千年来唯一的补偿。凌清宵渐渐对洛晗生出独占欲,那时候他以为,这是因为他的成长环境不太正常,导致他的情感模式亦不太正常。他没有在一个稳定的充满爱与信任的环境中长大,所以他并不像其他父母双全、家庭和睦的孩子一般,会很自如地处理人际关系,建立健康的社交网络。他对亲密关系的需求,其实是病态的。
然而后来一件又一件事情证明,这并不是友情,至少现在,不只是友情。
凌清宵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在他过往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类似经验,凌清宵找不到范本参考,他看过的书本里,似乎也没有一本书是专门讲述如何处理男女感情的。甚至,凌清宵觉得,洛晗对他可能并不是男女之情。
极有可能,这是他单方面生出妄念。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明确地感受到很想拥有一件东西。他以前都是被动拥有,被动争夺,他给自己划了一道壁,独自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只要别人不要来冒犯他的领域,他就不去管外界发生了什么。无论凌重煜想要争夺家主还是争名夺利,无论父母想要扶持谁上位,无论家族资产最后归谁,凌清宵都不问也不管。
但是这次,是他唯一一次主动地想要争取什么。然而越在意越害怕,凌清宵不由担心起洛晗的想法。
凌清宵甚至忍不住想,洛晗今年才十八,不对,十九,而他却已经一千岁。足足百倍的差距,他对幼崽生出这种想法,岂不是很龌龊?如果洛晗知道他的心思,会如何想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