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落,原本还算寂静的府中蓦地动作起来了,隔着十几步都能感受到里面轰轰烈烈的热闹走告之声。
立在门前的玉虚结结实实地怔了一下,他没有先进,而是回身去接自家师父。
沈青鸾并未让他接到,早已让郑玄下了马车,她原是想挽着对方,被玄灵子抽回手遮掩了回去。
刚刚才把人惹生气的景王殿下在这种时候倒是很知分寸,完全没有得寸进尺的意思。但武将出身的脑子在这方面大概都不太好使,她见了靖宁侯府的牌匾,又想逗他,忍不住靠近低语一声:“丑媳妇早晚见公婆,何况你又不丑。”
郑玄抬眸看她一眼,真不知用什么话来回,便拉开些距离。
玄灵子脸皮再薄,也要让这一路上的玩笑捉弄逗得有些免疫了。他以前只知道这人大胆放肆,不把尘世俗见放在眼里,却未曾这么切身地体会到景王殿下如此热烈的温度。
郑玄是方外之人,总有些难以招架。
沈青鸾探手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果然看到郑玄望过来的目光,她轻声认了个错:“别生气?”
不待郑玄回复,便看见面前的靖宁侯府府门洞开,两侧皆站满了比那于七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彪形大汉,两三个女婢从中非常醒目地挤了过来,都是有些年纪的了,上来对着沈青鸾嘘寒问暖一阵,其中一人道:“我的大小姐啊,你可回来了,老侯爷老夫人都可想你了……”
“奶娘。”沈青鸾唤了一声,静听了片刻,待人话语说完,才捉住身侧人的手腕,言简意赅地介绍道:“这位是当朝国师,前任宰执郑老大人的独子,郑玄。”
沈府中人眼光毒辣,见这个架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喜得面上开花,连连催促着两人去见夫人。
沈青鸾颔首,扣着他手腕进门,在两侧威猛大汉的注视下拉着郑玄走近正厅。玉虚从车上把狸花猫抱下来,略落后几步跟上去。
还不待真正跨过正厅的门槛,一道烈风猛地迎面而来,沈青鸾眼都不眨地抬手接住,是一道闪着寒光的飞刀。
她这手上功夫就是接自家娘亲的飞刀练出来的,转腕丢了飞刀给郑玄拿着,向前走了几步,接续又接了几把小巧飞刀,依次扔进玄灵子手中。
正厅之内,面貌之上年约四十余的沈老夫人坐在上方,一侧是低头喝茶的老侯爷,是二十年前征战沙场威震四野的沈家神将。
沈老夫人见这几把小刀都让自己这个大女儿接得稳如泰山,便也陡失趣味。她的目光从几年不见的女儿身上转到一侧的郑玄周身,似是觉得有些眼熟,侧首对老侯爷私语了几句。
“父亲。”沈青鸾地抬手道,“母亲。”
沈老夫人没理会她,而是对郑玄道:“这位是……”
郑玄一直至此时,心中的几分紧张还是没有放下,他礼数完备地递上姓名家世,规矩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沈老夫人的目光狐疑地转了转,看到沈青鸾悄悄地做了个口型,忽地恍然道:“……我儿未来王妃?”
这一句出口,连玉虚都差点把猫吓掉,他手忙脚乱地抱住小狸花猫之之,心说这位老夫人真是爽快人,无怪乎景王殿下也是个急性子了。
这是长辈说话,而非沈青鸾的作弄。郑玄一时怔住,不敢开口反驳,便略微解释了几句。
只是单单解释,看来并不奏效,沈老夫人的目光立即慈爱了许多,再与老侯爷交谈时也是如此,直到老侯爷出言解围,与女儿及这位登门而来的现任国师一齐用膳。
·
全过程都有些尴尬,这次不仅沈青鸾看着他,连两位长辈的目光也总是停留在他身上,郑玄在心里小小地叹了口气,看着忍受不了的玉虚说是给他煎药,走的时候连带着抱走了狸花猫。
沈府上下全是练家子,以身高八尺还多的威猛汉子为众。见惯了这些曾经军旅之人,再看文质疏清、彬彬有礼的国师大人,真有一种莫名的、不可捉摸地感受——
大抵就是沈老夫人现下总是欲言又止,很想问什么的程度吧。
等到用完晚膳,郑玄去寻玉虚之时。老夫人才有机会拉过自家女儿,开头劈脸第一句就是:“是不是不太能打?”
沈青鸾好笑道:“能打,很厉害。”
郑玄虽修身养性极少动手,但他的武学造诣的确不低,像进门时那几把飞刀,国师大人也能单手接下来。
“真的?”沈老夫人回忆了一下郑家和明玑子,了然点头,“尚可。那好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