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人杰耸然一惊,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忘记了什么?
不能细想,一细想,脑袋就开始发疼。
他不禁捂住额头,想要驱赶脑海里的阴影。
走开!走开!
他只需要快乐,有了这些黄金,他以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不能唾手可得?
就连职位,他想继续升迁,大可用黄金疏通门路,一路当敲门砖,敲开一扇扇门,说不定以后还能升入董事局,当有史以来的华人董事呢!
那这样一来,他可要风风光光衣锦还乡,光宗耀祖,老家镇长肯定哭着求着想要给他立牌坊,前清时候可只有进士和烈女能获此殊荣,他是工部局华董,也不比前清进士差了吧?想想就觉得扬眉吐气,以前那帮子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的洋人和二鬼子,到时候还得在他面前点头哈腰,而自己肯定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的!
还有家里的婆娘,平时那么凶,这时候就该好好给她看看颜色了,让她知道家里到底谁做主……嗯,婆娘,他的婆娘叫什么,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
沈人杰皱起眉头,只觉那股腥臭味越来越重,已经到了没法忽视的地步。
为什么黄金是这种味道?要是更香一点,甜一点,该多好。
脑袋嗡嗡的,像是有人对他说话,又隔了一层,朦朦胧胧,忽远忽近,听不清楚。
沈人杰想伸手去掏耳朵,却发现胳膊好像被压住,重得抬不起来,扭头一看,压住胳膊的竟也不是黄金了,而是沉甸甸的石头。
他大吃一惊,再左右四顾,发现不知何时这些璀璨夺目的黄金,正逐渐失去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发灰粗糙,形状也从原先的金条和金元宝,变成一个个不规则的块状。
这哪里是黄金,分明是石头!
沈人杰脑海里那根弦嗡的一下崩断,他好似被人狠狠从背后推了一把,一下从迷雾里走出幻境,回到现实,再定睛一看,哪里有什么黄金石头,四周满是人声鼎沸,鲜血淋漓,他被推搡着在人潮里来来去去,起起伏伏,身上衣衫褴褛,连鞋子掉了一只都不知道,就像一只随波沉浮的破布袋,在众多只手脚蹂躏中行将损毁。
他这才发现自己脚底下踩着软绵绵的东西,怀里又抱着半硬半软的长条物事,低头不由魂飞魄散,原来脚下是尸体,怀里是胳膊,这条断了的胳膊不知死了多久,已经软中带硬,开始腐烂发臭,难怪他刚刚一直闻见腥臭味,原来是从此处传出,更恐怖的是他好像居然还当成黄金去咬?!
沈人杰不敢再细想下去了,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恨不能魂体分离,飞往九霄云外,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浑浑噩噩了多久,明明记忆停顿在去青龙山庄的路上,怎么转眼就出现在死人堆里。
四周俱是有人在厮杀,有枪响,也有刀斧横飞,沈人杰根本分不清是敌是友,也不知道凌枢他们在何处,只好忍着恶心尽可能把自己藏在死人里头,缩成鹌鹑万事不知,希望那些杀红了眼的人不要发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