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之五(2 / 2)

顾盼临渡 1260 字 2023-11-12

殷采嫣于心底冷笑,她又如何能不未雨绸繆,如何能不憯测忧忐,倘若叶临稍有那些个心思将自己曾至观寧亭上寻她一事洩漏予月桓知晓,那么那几几乎成了她心魔的那人,可会弃嫌她?可会再不待她好?

可会就此教她这十年翘首冀盼,一朝胥梦倾颓?

杨花入水是浮萍,无根之萍无所怙。殷采嫣晓得自己承担不起那样的后果,赌不得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是以既是她无从探清对方此行真意,不若先下手为强,率先于月桓面前拆穿叶临之真实身份!

她知月桓极不喜行谎善瞒之人,哪怕是那拾花回首见、便足足让他念了三载的女子。此事一揭露,没准能让他二人今后就此恩断义绝,流年暗渡;然若即便一切无事相安,这芥蒂一存,他日冷暖便可知。

哪怕她含沙射影、无的放矢又如何了?

只要月桓再不信叶临那女子,无以对证之下,她便再无须提心吊胆度日。

殷采嫣愈想愈觉完备,可面上犹不动声色地偽作囁喏不敢发,她本就体态纤弱,是时柳眉微垂,羽睫轻搧,水眸中似有泪光将落未落,煞是我见犹怜。

月桓见状,更是不解其因,只得道:「……如是真不欲说,便别勉强自己。」他微顿须臾,「待你真想说的时候也莫要憋在心里,我这儿,想来便来。」

月桓话语方落,殷采嫣便驀地置下杯盏,昂首向他,然那双美目此时竟是一红,「采嫣不是不欲说,实是怕少爷听了此事,会劳心伤神,不利身子调养。」

她似是已下决心,遂道:「早些时候采嫣得人传信,说是远于荆州祈南那儿有一司徒大家,其小姐欲于今晨巳时作客月府,还指准了定要见着二少爷,道是……她若不亲来会会她未来夫婿生的是如何模样,又如何能放心应下这门亲事?」

「那女子也不知究竟打何而来,竟这般无中生有!莫说月府上下、偌大皋兰,便是全潮州百姓皆知老爷这些年来为少爷您推去的亲事繁不胜数,直道是忧心少爷的身子,晚些年才欲做打算……少爷未曾见得那绢上字句狂傲放肆,很是乖张!您这般好的一个人哪……采嫣实是越想越气!这才乱了手脚……」

「祈南司徒氏?」不多理会殷采嫣其馀话语,更无有半分解释,月桓惟是剑眉半挑,疾速琢磨起这好些讯息,俊朗秀美的面容上神情不见恼怒,更似添得几许玩味。

一会儿过后,他笑意骤起,倏地问道:「嫣儿,信呢?」

本见月桓不言不语半晌,殷采嫣正兀自心急如焚,此时听得意料内的询问,她登时面上一展十足十的内疚之情,只怕生得半分马脚,「二少爷……采嫣方才实是有些昏头,一气之下……便将信给、给烧了……」她顿了顿,旋即语带哽咽:「采嫣自知做错,还请少爷责罚!」

眼见对首那清碧佳人膝足将要跪地,月桓赶忙将她扶起,随而更以几些简练字句道明此事无妨,迷时他渡,悟时自渡,事既已成,便让她莫要介怀,往后万不可再犯便是。他之千叮万嘱,听来无一不是亟欲教她安心下来的劝慰安抚。

而这话语起落之际,望着殷采嫣皎玉无暇的芙蓉脸蛋,月桓曜眸九幽之处微泛清漪,霎时闇光流转,长泽霜,化寒茫,他削薄苍脣勾了又放,放了再勾,末了似笑非笑道:「恰好今日父亲不在府中,靳哥亦去鹤方师父那儿了……这不正巧遂了那司徒小姐的要求?你待会便遣人收拾收拾吧。」

「二少爷的意思是……?」殷采嫣听得,不解向他。

「人之不辞辛劳、千里远访,我岂有闭门谢客的道理?既是司徒小姐亲临,自当扫径以迎,断发待宾。」清雋身影远眺明涟轩外一片皓天景緻,眉眼浅淡,嗓音悠然,「何况久仰其名,不如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