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一介草民,一桃锦渡畔的摆渡之人,殷姑娘何需这般激动?」未待她出口,叶临云淡风轻的嗓音率先截断了她的思虑,清灵幽静的凤眸透澈如水,叶临朝她走去,步信似是稽迟,可七步到底非多长之距,下一瞬息她便已然立足于殷采嫣身前。
「可你既是这般反应、怕我惧我至此,那便权当是你所想那般亦好……若果如此,你可知晓你方才做了些何事?可知晓如我一念之动,你往后便再无机会立足于他身旁?」灼灼玄玉,曖曖光华,叶临倏地朝她扬起的一笑,却是殷采嫣如何也参不透的神情。
似怒非怒,似笑非笑。
似伤非伤,似怀非怀。
殷采嫣听得此语,顿感惶然无措,肇始那趾高气昂的模样此刻想来竟是教人啼笑皆非,如是终于意识到这些年来念想不过驰高騖远、浮泛无根……她骤地跌坐于地,放声失笑。
区区婢女么?
殷采嫣勾起笑容,依稀是皓齿娥眉、柳嚲花娇,然那神采不復张扬明动。确实,萤烛之光,如何能与日月争辉?
……便是叶临非那双轮完满,她亦同般未曾是那焕焕光火。
水天仍是茫茫濛濛,观寧亭外,冷雪已息,六角不扬。
一亭復回静謐无声,冬山若睡,闐若无人。
煢煢立于玄桌畔,远处桃锦渡口于月色熠熠之下影影绰绰,浩渺江面纵覆了层夜华雪色,仍掩不住底下波光粼粼、浮光烁烁,仿若天地尽是一片琉璃景緻。
叶临遥望彼处,思及今日之事消消长长、接续不断,她知今日自己怕有些过了头,却也毫无悔迟之意,便是送走那落寞背影时,她也惟是不禁叹息,聪明反被聪明误,当如此时。
自彼时初见于玄都花林下,月桓同她谈笑雍容之际,叶临便想道,谁藏躲着谁、谁料算着谁,其实从来也说不确实。他不问,她便不答,来往相交,迄今也无伤大雅。
然如今这绵延三载一鷴新月几疏星的无忧之日,看来也是到一个着落了。
该避的她既是闪避不得,不若坦然从之,亦无不可。
心底拿捏好定夺,叶临略微一哂,玄衣墨影转身便朝长桥疾步而去。
大寒乃节气之末,她直想这趟快去快回,不知可否赶于来年三月,桃花盛绽十里江畔之前,便回来此处继续守着她的诺,一生一梦里,一琴一首曲,一日换一季,一世等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