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带回去慢慢弄,可以吗?”苏凤章问道。
林长青倒是毫不犹豫的说道:“那就麻烦苏秀才了,不知道还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不用,我家里都有。”苏凤章笑着说道,他家里头也有旧书,修补都是他自己来的,所以工具确实都有。
这一日林长青一直把他送到了门外,在他要走的时候欲言又止。
苏凤章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他帮林长青与其说是同窗情谊,还不如说爱惜书本。
“二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我都等急了。”苏兰章看见他就喊道。
苏凤章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有点事情耽搁了。”
苏兰章跳上马车,有些讨好的靠在苏凤章身边,朝着他露出讨好的笑容。
苏凤章微微挑眉,问道:“说吧,这是怎么了?”
苏兰章抱着他的手臂,撒娇说道:“二哥,明年元宵节的时候我能来县城看花灯吗?”
如今已经入了冬,很快一年又会过去,仔细算一算距离过年也不远了。
在苏兰章记忆力头,小时候元宵节都是热热闹闹的,苏典吏虽然是个古板的性子,但苏赵氏却是喜欢热闹的,每年这一日会允许他们出门看看。
只是苏典吏过世之后家中守孝,又从县城搬到了乡下,看花灯也显得奢侈起来。
“私塾里头的同窗都说会去,我也想去看看。”苏兰章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
苏凤章挑了挑眉,倒是觉得自己疏忽了,他本身不是孩子自然也不在意这些节日,忘记了弟弟妹妹却是喜欢的。
他也没直接答应,反倒是说道:“若是年末考试你能得前三名,二哥就说服娘带你们出来玩,怎么样,有信心吗?”
苏兰章的脸色一下子眉飞色舞起来,喊道:“有信心。”
回到家中,吃过晚饭苏凤章就关起房门来修书,想必林长青也等着他修好。
这年头没有浆糊可买,修书之前还得自制糨糊。苏凤章在面粉里头添加了除虫菊,又放了一些明矾,仔细搅拌均匀之后放凉了才使用。
修书的过程讲究一个心细和耐心,力道也要均匀,否则一个心急反倒是让破损的书籍伤上加伤,这中间手稳很重要。
苏凤章别的没有,耐心和手稳倒是妥妥的。
这一修倒是入了迷,等到全部的书页被修补完毕的时候天色都蒙蒙亮了,他竟时修补了一整个晚上,现在除了封面其他都修好了。
苏凤章揉了揉眼睛赶紧去睡了,免得第二天精力不济。
修补之后还得简单的去污,用熨斗将书页躺平,将书脊部分涂上浆糊贴上纱布。
最后将整本书晾干之后合并起来,一本书才算是修好了。
上面修补过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但总算是一本完整的书了。
修书的时候苏凤章看了看内容,发现这本书并不是普通的四书五经,而是一本手记,与其说这是书,倒是更像一个人的日记本。
这大约是林长青父亲的遗物,所以他才会那般的在意,书虽然不算珍贵,但对于林长青而言却是独一无二的。
当他将这本书放到林长青面前的时候,这个沉默寡言的书生眼眶一下子红了,他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掩饰,这才翻开书本来看。
看的出来林长青的情绪不算平静,但他很快放下了书本,情真意切的说道:“苏秀才,这次多谢你了,若不是你的话这本书恐怕就毁了。”
苏凤章谦虚笑道:“即使不是我,拿到外头修补也是可以的,说不准还比我修得好。”
林长青手指拂过书皮,摇头说道:“其实我问过书斋了,且不说他们接不接这种小生意,即使接了也价格不菲,我囊中羞涩哪里拿得出来。”
说起囊中羞涩的时候,林长青倒是一副坦然的样子并无异样。
“苏兄,这本书对我而言意义非常,你能帮忙恩同再造,林某心中感激不尽。”林长青说道,“以后若有用得上我的,还请尽管开口。”
“林秀才这般客气,反倒是让我无地自容了。”苏凤章笑着说道,“我们是同窗,相互帮忙也是应该的,不必这般生分。”
林长青也笑了一下,他平时沉默寡言的有些严肃,笑起来倒是有几分孩子气:“你说得对,是我魔怔了。”
“苏兄,其实我很羡慕你,”林长青忽然提起一事。
“往日见你与其他生员走得近,关系好,我私底下还曾想过你这人太过圆滑,没有读书人的风骨,颇有几分看不上。”
“经过此事才知道,苏兄真的是个好人,对待同窗也是真心实意,倒是我自己心胸狭隘,背地里嘀咕你的不是,不像是君子所为。”
“我自己不爱说话,同一个屋子的也说不得几句话,这性子从小就是这般,想改也改不了,如今见你人缘好还嫉妒,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苏兄,我向你道一个不是,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这番话倒是把苏凤章说愣住了,其实林长青就是在心里头吐槽他,他不说无人可知,但偏偏这会儿隆重的跟他道歉,不知道该说他诚恳还是直白。
不过苏凤章倒是不讨厌这种直肠子的人,总比心里头弯弯道道无数次的强:“林兄从未做过对不住我的事情,何需道歉。”
林长青却说:“我心里头嫉妒你,嘀咕你,就是不对的。”
苏凤章却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头不嘀咕你?嫉妒你?”
林长青听了这话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反问道:“你什么都比我强,为什么要嫉妒我?”
苏凤章实事求是的说道:“你作诗厉害,极有天赋,就连教谕也时常夸你,我就不行了,每次都被说匠气太重,没有灵气。”
林长青忍不住又笑了:“作诗不过是小道,算得了什么,你的时文可是知县都夸过的。”
“作诗能流传千古,怎么能算是小道。”苏凤章这话也是真心,“只可惜我就没有这一块的天分,恐怕这辈子都做不出让人惊艳的诗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