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件工程”这门课的老师名叫王自焕。据可靠消息称, 王自焕是一个认真负责的好老师,他对学生的要求很高,打分很低。学生想从他手上拿到95分以上的成绩, 可比登天还难。
而林知夏作为组长, 绝不会屈服于困难。
她要让每一个组员都拿到95分。
周六早晨, 林知夏和她的五位组员,相聚于校外的一家咖啡厅内。大家都带来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就像一群互联网创业伙伴一样谈起了他们的项目。
林知夏率先开口:“我们学校有五个学部, 六十二个院系。我们可以做一个‘校友专用软件’,记录不同学院的新闻和大事,实时更新讲座信息、社团信息、读书小组的信息……”
林知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组员们纷纷抬头看她。她端起玻璃杯,宛如一支创业团队的领头羊:“对一款互联网软件来说,什么最重要?信息, 信用,这两样东西最重要。”
咖啡厅里人来人往,语声嘈杂, 近旁还有一个真正的初创公司ceo正在和投资商洽谈。
这名ceo名叫柴阳。他今年才二十三岁, 大学刚刚毕业, 集结了几位好友做出了一套图像识别系统。公司成立不久,哪里都要花钱, 他急需投资商的赞助, 他发誓会对投资商负责。
柴阳直接开口说:“邱总, 您能不能拿100万给我们?我要升级服务器, 重构软件……”
邱总反问:“你的方案呢?”
柴阳的态度十分谦卑。他像个太监总管一样“唉”了一声, 才说:“我发了一份电子版到您的邮箱。纸质版我今天带来了, 您要过目吗?”
邱总摆了摆手, 谈话陷入僵局。
窗户透亮,视野洞开,咖啡厅的音乐婉转悦耳,邱总合上眼帘,似在闭目养神。他一只手搭着桌面,大拇指压在咖啡杯的托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打着——柴阳观察了好半天,才发现邱总是在为音乐打拍子。
柴阳彻底泄气了。
隔壁桌的林知夏正讲到了兴头上:“我们的软件,一定要满足同学们获取信息的需求……”
她的组员,贺尚卿同学,忽然举起一只手:“我有话要讲。”
林知夏缓缓坐下:“你反对我的观点吗?”
贺尚卿刚刚从田径场上跑过来。他穿着一件纯棉t恤,前胸后背渗出的汗水沾湿了衣裳的布料,紧紧地贴上他的皮肤,隐约勾描出坚硬而壮硕的肌肉轮廓。
他弯曲手肘,绷紧了胸大肌,躯干强健无比。他这一身的腱子肉,显然是常年坚持锻炼的结果。
难以想象,贺尚卿来自于物理学院。
林知夏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物理系学生。她一点都没怂。她壮着胆子,又问了一遍:“你反对我的观点吗?”
贺尚卿提醒她:“ppt上讲了三个模块,软件设计、软件开发、软件测试。你弄一堆功能,还要经过多次测试,时间上来不及。”
贺尚卿的一位室友附和道:“助教学长说了,我们写完一个软件,能运行,就有70分的保底分。”
“70分?”林知夏惊呆了。
洛樱帮腔道:“70分太少了。”
贺尚卿将手臂搁在了桌沿,淡定地说:“我们不是软件学院、计算机学院的学生,不可能在两个月内做出大系统。我们自个儿还要考试,大三下学期了,学得都是专业课,期末考试不简单。”
洛樱听见他的话,冒出一肚子火气 。
什么意思?
因为他很忙,专业课多,期末考试难,他就要降低小组作业的标准,只想完成一个普通的系统,不愿意反复打磨、精益求精?
洛樱忍住怒意,柔声说:“我们组队的那天,林知夏在班上问,有谁想多花时间、做好系统?你是第一个答应的人,贺尚卿,你记不记得?”
贺尚卿用食指和拇指捏起领口,抖了两下,扇进一丝凉风,减弱了他身上热度和汗意。他还用纸巾擦了一把脸,才说:“我们读大三,林知夏读大二,她是数学系的牛人,做个小软件不难。我没空做系统,她有空,我没有不准她动手。”
林知夏默不作声。
她真的没想到……
她又要栽在小组合作上。
为什么和队友沟通这么难?
通过观察贺尚卿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林知夏推测他是一个极有主见,很难被说服的人——这种人非常容易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他们目标明确,运筹帷幄,能屈能伸,几乎没有羞耻感,哪怕做错了什么事,也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们是最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林知夏暗叹,之前的她还是太天真了。
贺尚卿似乎在和她玩一场博弈论。
林知夏一定会耗费大量时间,做出一款复杂的软件。而贺尚卿只需要投入一点精力,就能借由“组员”的身份,获得一个较高的分数。
软件工程这门课的老师说过,所有小组在遇到合作方面的问题时,首先要自行解决,解决不了,再来找老师。但是,老师可能会在“组内沟通”这一栏上 ,给所有组员打一个低分。
林知夏在组内投票也没有胜算。这个组里,有三个人是贺尚卿的室友,只有洛樱学姐一个人支持林知夏。林知夏虽然是组长,但是,她的实际权力,其实是被架空的。
林知夏心中一惊。
做个小组作业而已,怎么搞得跟宫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