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的……
“你母亲常和你说什么?”
他低着头,嗓音沙哑:“她让我……好好活着,变成温柔的男人。”
她不喜欢他伤害别人,希望他成熟懂事,温柔可靠。可是安子墨知道自己永远变不成那种人,他是黑暗里野蛮生长的荆棘,注定令人不好过。
母亲……不在乎的。
她相信他,从始至终相信着他。不管他如何刁蛮任性,她都是那样爱着他。
安子墨心里疼得厉害,不得已扯着衣服剧烈喘息。好一会儿后,他感觉一股温热自眼眶坠离,顺着脸颊滑落而下。安子墨伸手触摸到一片温热,竟然是泪。
他一脸木讷。
安子墨从来没有哭过,这世界注定不能无法让他共情,他会笑看别人生,笑看别人死,世间欢闹悲欢都与他无关。
妈妈……
曾经与安想相处过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闪现,他无法忍受,小小的躯体蜷缩在被子里,开始只是小小的哽咽,后来便是嚎啕大哭。他从没有这样放肆哭过,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悲伤过。
安子墨突然想起好久前那只被他亲手掐死的麻雀,那只鸟儿如此挣扎活着,是否只是想飞回去看一眼母亲?
裴以舟静静陪伴着,没有安慰,没有阻挠,只是看着他哭。
安子墨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喉咙沙哑再发不出声音;直到耗尽全身上下的最后一丝力气,这才翻身睡去。
裴以舟轻柔为儿子掖好被子,起身离开。
门口站了很多人,有裴宸也有闻讯赶来的父母。
“子墨怎么样?要不要送去国外,我在意大利认识一个很著名的心理医生,可以让他帮忙看看。”
裴以舟摇头拒绝母亲提议,说:“应该没事了,等他醒来让人做些吃的送来。”
几人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如裴以舟猜测的那样,安子墨醒来果然吃了东西。接下来几天他不哭不闹,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乖巧的令人不安。裴家上上下下的心全吊在他身上,佣人小心翼翼,生怕小孩又要想不开。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做,待伤口愈合,主动和裴以舟来到墓园。
墓园建在后山,很小,安想埋在一片花团锦簇中。
父子俩为安想摘了一把野花,席地而坐在墓碑前,凝望着遗照陷入安静。
她死在风华正茂的时候,年轻,貌美,眼里有星光有月亮,熠熠生辉,明媚动人。
安子墨睫毛轻颤,内心突然平静下来。
“我以后要制药。”
“嗯?”
“我要制出让人无病无痛的万能药。”
他语气坚定,裴以舟听后淡淡一笑:“那只是存在于童话里的东西。”
安子墨没有反驳,只是说:“存在于童话里的东西为何不能存在于现实?”他眸光里的雾意散退,只剩被风雨摧打后的锋芒,“我就是要让从未存在过的东西真正存在于这个世间。”
他聪明,他也有时间。
一年不够就十年,十年不够就一百年,一百年不够就三百年。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会实现。
裴以舟什么也不说的揽上儿子肩头,言语温和又欣慰:“你妈妈听到会很开心。”
“你呢?”
“我?”裴以舟垂眸迎上他的目光。
”你以后会忘记我妈妈吗。”
他眼神澄澈,又带了几分忧虑。裴以舟哑然失笑,“不会。”
“那你……”
“想想是我永远的妻子,你不要当着她的面破坏我们夫妻关系。”裴以舟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背过身拍拍肩膀,“走吧,爸爸背你回去。”
男人后背宽厚,轻易抵御起冷冽寒风。
安子墨咬咬下唇,心间触动。
其实……裴以舟这个爸爸也不会很糟糕。
他爬上去,艰难下定决心:“等你老了,我背你。”
裴以舟背着安子墨慢吞吞下山,唇角勾起浅笑:“嗯,希望你五百年后不要变卦。”
”我不变卦,以后我养你。”安子墨圈着裴以舟脖子,他没了妈妈,现在只剩下裴以舟这一个亲人,而且他身边那些人都不靠谱,所以他会代替妈妈好好照顾他。对了,还有裴诺,裴言,裴宸,他们都是小辈,也要照顾。
“裴……”安子墨咽了口唾沫,改口,“爸,回去后你找人教我礼仪吧。”
“嗯?”
“我想变成懂礼貌又温柔的人,等我以后见到妈妈,她肯定会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