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热热闹闹地往前走，宋楠楠却突然间停下了脚步，只胡乱交代一句：“我去下卫生间。”

刘倩立刻表示：“我们一起去吧，说不定卫生间也要排队。”

宋楠楠想拒绝，可是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答应下来。

两人上完卫生间之后，她的目光就落在了电话机上。对，打电话，现在她找不到上网的地方，可是她能够打电话问人。

问谁？

方教授，如果说有谁了解当年的宋晴刚好又是数学圈子而且还是宋楠楠相对信任的人，那就只有方教授了。

“倩姐，你有钱吗？我想打个电话给方教授，突然间我有点事情想问问她。”

刘倩以为她是思维迸发出火花，这几天她一直表现反常，拼命看书思考题目，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呢。

高二的学姐很大气，立刻掏出了堆硬币，大方递给宋楠楠：“给你，打吧，没事，我在这边等你。”

嗯，虽然她以后大概率不会在数学界长远发展了。可人家的思维火花说不定要保密呢，很有可能是研究成果啊。

宋楠楠没客气，跑到电话机旁就开始拨打国际长途。

她感觉自己真是够够的，2003年，千里迢迢跑到东京迪士尼，亚洲唯一一座迪士尼乐园，头一件事居然就是要打电话。

估计她头顶上都浓墨重彩暴殄天物四个大字，一堆人要排队掐她脖子试图摇醒她，你给我理智点儿！

可现在还理智个屁，她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的话，她会疯掉的！当场疯掉！

拨通电话倒是没花费宋楠楠多少时间，方教授在开会，但还是离开会场接了这通国际长途。

她听到电话机里传出的急促呼吸，颇为奇怪：“楠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楠楠没头没脑，开门见山就一句话：“方教授，请问您认识梅森教授吗？嗯，他应该在巴黎高师工作过，八十年代的时候曾经到大陆开过讲座。”

方教授反应轻松：“当然，他是位非常优秀的数学家，一生桃李满天下。对了，周放也曾经是他门下的学生，不过后来转了导师。”

宋楠楠脑袋瓜子“嗡”的一声，猛烈炸开了，说话声音都被炸得支离破碎，抖得完全不成样子：“那，我妈，梅森教授是不是见过我妈？”

这个方教授不知道。当时她已经到日本交流，跟国内的联系很少。

但作为周放当年的恋人，宋晴见过梅森教授不足为奇，毕竟梅森教授也到他们学校开过讲座。

方教授还在分析自己的推断呢，就听见电话那头几声急促的喘息后，宋楠楠的声音愈发古怪：“教授，您说，梅森教授会不会也欣赏我妈的数学天赋呢？”

方教授虽然觉得这话有点儿没头没脑，但还是下意识地作答：“那当然，我相信当年但凡察觉到你妈在数学上天赋的人，就没有人不惊叹。你妈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数学界的莫扎特，真正的天才。”

宋楠楠继续问了下去：“那你觉得梅森教授会不会给我妈offer，希望她能够跟随自己学习呢？”

方教授不假思索：“那当然，谁不愿意收这样一位天赋卓绝的学生……”

突然间，她像是反应了过来，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拔高了，“楠楠，你问这个做什么？”

宋楠楠没有回答，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方教授，当你看到一个惊才绝艳的证明，解决了困扰了人们许多年的难题，第一反应是什么？”

方教授听到了自己沙哑的声音，真奇怪，她在今天的会议上明明没有发言，为什么嗓子会哑得如此厉害。

“我会先论证证明方法是否正确，然后反复推敲，直到确定它无懈可击。”

这是每个数学工作者都会做的事。

庞加莱本人提出大名鼎鼎的庞加莱猜想后，也自己做出了论证。但非常可惜，虽然他是公认的20世纪最后一位数学全才，他的证明过程也被发现是错误的。

再伟大的数学家都可能发生错证跟伪证的事，所以对待任何一项伟大的研究成果，整个学界都会谨慎再谨慎，不停地加以论证之后才予以承认。

就好像俄罗斯的数学家提出了三维庞加莱猜想证明方法，方教授贴出去的详解过程又加以进一步说明了，现在数学界的大佬们也没贸贸然宣布这个证明已经无懈可击，依然有很多专家在不断地继续加以验证。

呵！什么私奔，宋晴疯了，贺家小叔压根不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提出这个说法的好像只有一个人。

疯掉的宋晴没办法为自己辩解，那就只能接受这种一面之词。

为什么她的研究结果一直丢在角落里发灰，没有在83年就被发表？因为他需要时间反复推论。

等到他推敲的差不多，感觉应该没问题时，本来以为就算不死这辈子也没办法再见天日的人居然又重新回到了人间。

疯了？天知道是真疯假疯。万一她还记得自己的研究结论，他发表出来的话，被她抓到了小辫子，开始掰扯怎么办？

她是那么的聪明，聪明到可怕的聪明，她能够轻易地解决掉所有的难题，如果数学界让他们当堂对质，自己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要是真这样的话，他就彻底完蛋了。什么数学界新星，什么光明灿烂的前程，所有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所有人都会指责他是剽窃犯，他是小偷。

他取得的所有成绩，哪怕是自己做出来的部分，也不会有任何人承认。

宋楠楠的声音轻飘飘：“方教授，你说你们当年碰上难题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妈在旁边随意点拨两句，往往就能拨开乌云见明月。那个时候，我妈跟谁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

她点拨次数最多的人是谁？

方教授有些慌乱，感觉自己的世界都轰然坍塌。能是谁呢？肯定是她当时的恋人啊。

那个时候，他们的感情是那样的好，如胶似漆，所有人都笑他们是分不开的连体婴儿。

可是，不会的，鼓励宋晴学习数学，不能在学业上马虎大意的人正是周放。因为这个，两人还闹过情绪。

大家都说宋晴是周放一手教出来的学生。她未必会听教授的话，但总不能真不理会恋人让她好好学习的要求。

要是，要是周放真存了那样的心思，他不应该鼓励宋晴展露出数学天赋才对。他应该极力打压，就好像武侠小说里岳不群对待令狐冲那样。

“楠楠，你想岔了。”方教授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想说服电话那头的少女还是要自我安慰，“周教授一直希望你母亲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还有，去法国留学的事情，也是他忙前忙后，他总说两个人共同进步才能一块儿走下去。他支持你母亲发展自己的事情，他不是那种要求恋人为自己牺牲事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