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这才刚好就有所规划了,小舒这孩子不错,我瞧着指不定还是个大器晚成呢。”老朱摸着自己的胡子,笑的像只狐狸。姬墨舒虽身子单薄,但目光坚定,里面竟好似蕴含星辰大海,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样的人将来定能有所成就。大海,那是每一代豫商的梦,也是祖祖辈辈想尽办法征服的路线。指不定假以时日,眼前这年轻的女郎便是让豫商商船征服大海的人。
听着朱老爷的话,姬墨舒有点不好意思的别过头。这时,苏老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老朱这夸人的本事倒是越发直接了。蚓无爪牙,用心一也是吧。”
回头看去,只见苏老爷正带着苏夫人缓缓走来,却并未见到苏姐姐。
“老苏可算来了,我们正说到小舒准备来年春闱一事呢。对了,小舟不是也要参加明年春闱吗?人呢?”姬老爷命人带苏夫人前往后院,随后让了让位置。
“还是别提她了,前两月刚回来便马不停蹄收拾行囊去了京城,说是有法子兴许可以在朝堂疏通关系,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们这几个老东西都搞不定,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姑娘家难不成就搞得定?”苏老爷坐了下来,吐槽道。
“别这么说,小舟是个有主见的,她愿意一试是好事,哪怕疏通不了也试过,对她没有坏处。指不定年轻人有法子呢,她在书院许是能够探到我们都不曾探到的消息。”姬老爷说。
“哪有这么简单,今上是故意的,并不是听信谗言这么简单。”
“哦?你有探到消息了?”
“也不算吧,就盐令一事有了些进展。之前我飞鸽传书给我们主家,这都快一月了还没什么下文,只是透露了些消息,这不是盐务官使诈,是今上自己的选择。现在也还在等疏通。现在主要针对的都是盐商,盐商能够生财,皇帝这般使劲折腾他们有什么好处?只怕这其中的缘由不简单呀,按理说折腾盐商的都是盐务官,皇帝为何要亲自掺和进来。是我主家那头透露出来的,今上是故意折腾我们的,之所以设如此多的关卡,这乱七八糟的税,其实都是为了逼迫我们归还盐令。不过说到盐令一事,”
“今上?此前听闻今上听信右派谗言,说是豫商掌管盐令,富集财富,长此以往会让国库空虚,祸及国运,所以便想方设法收回盐令。”
“哪有那么简单,帝王多疑是正常的,但是如此轻信谗言不大可能,我们不过是商贾之家,并无实权,今上亦是需要我们这类盐商。盐商与今上就好比羊与牧羊人,折腾我们对今上有什么好处?若是怕中饱私囊,那也是惩戒盐务官,何必揪着我们?今上甚至还亲自掺合进来。想必,那所谓的听信谗言,不过是今上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找了个名正言顺制裁我们的由头。”
“这……”
苏老爷的话让众人都陷入了沉思,若真是今上自己的选择,他们又该如何找到解决之法,难道就看着商帮末路吗?
“老苏,此话属实?”
“自然。”
“若真是这般,许是我们得弃车保帅了。”
“不行!”
“老姬?”
没想到姬老爷会如此严厉的否决,众人惊讶的看着姬老爷,等待说话。
“盐令只归豫商,是不允许被收回的。”
“可这……”
“你们别管了,周旋到底就是了,交出了盐令,难道别的营生就不会被制裁吗?届时不仅是豫商没落,整个豫州城所有百姓都是靠豫商致富思源拉起来的,豫商卒,则家破人亡。”姬老爷义正言辞的说。
“可我们如何与天子斗?”
“这就要找到为何今上这么急于收回盐令的缘由了,但是,姬家除非不在了,不然绝不归还盐令。”
“老姬,你来真的?”
不仅是苏老爷朱老爷,姬墨舒都惊呆了。
姬墨舒震惊的看着姬老爷,从姬老爷的话中她能听出来那种决绝,姬家是至死都会守着盐令。只是她不明白,如何守,靠这一条烂命吗?肩上的担子似乎一瞬间就更重了。
“自然来真的,若真的到了那一日,你们想离开便离开罢。”姬老爷想了想,对着两位与他一般出生入死大半辈子的老友拱了拱手,“我姬某便在此先把话说清楚了。”
……
苏老爷努了努嘴,与朱老爷对视一眼,复端起酒杯。
“老姬说的什么话,发家容易守家难,既然发家了,就守下去,家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我们奉陪到底便是。”
“辛苦二位了,干。”
“干。”
喝了三杯酒,不过一瞬间三位主事人便决定了今后商帮的选择,他们就如同那朝堂之上的皇帝与左相右相,今后商帮乃至整个豫州城是生是死便是他们的谈笑之间。
待晚宴结束,宾客散去,沉默了一晚上的姬墨舒这才拉着姬老爷说。
“爹,你是准备死守盐令?”
“自然。”
“如何守?”
“唉,舒儿,有些事情你还未知,以后爹会告诉你,你只需知道,姬家必须守就是了。当务之急,你先准备春闱养好身子,有些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姬老爷叹了口气,拍拍姬墨舒的肩膀。有时候觉得挺对不起姬墨舒的,从出生起姬墨舒就没能享受到姬家带来的多少好日子,反而吃尽了苦头,现在好不容易好了,却立刻就背上姬家的使命。
姬墨舒欲言又止,忽然她感觉自己枉活十七载,什么都不懂的她就像个扯线玩偶,随着时光的齿轮而不断旋转。
拜别姬老爷,她又去和姬夫人打了个招呼,这才怀揣着满心的疑问回到东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