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母亲司马显姿出身高门,是真正的贵家千金,从小饱读诗书, 学识丝毫不弱于前朝的男子。
其中,最爱的便是医书。
其中,以医圣张仲景先生的《伤寒杂病论》尤其。
魏国都为洛阳,时间再往上几百年,东汉末年,三国时期,曾爆发过一场又一场可怕的瘟疫,史官整理的那些史料上记载,当时的医官将这种疾病纪述为“伤寒”。
《伤寒杂病论》中的伤寒就是指这种瘟疫。
医圣张仲景便是那个时期有名的医生,他常出现在有疫病的最前线,为患病的百姓布药治病。
但,在母亲的讲述之中,那场疾病尤为的恐怖,一夜之间,一个村子死成绝户。
医圣虽然医术高超,但也仅仅是一具肉.体凡胎。
他虽然心有百姓,但终归个人能力有限,便耗费心血,整理撰写了这本《伤寒杂病论》。
小元庆根本无法理解什么叫做一夜之间一村绝户,她出生在高高的围墙内,天生的金枝玉叶,千金之躯,总是好奇的问司马显姿,什么叫做绝户,一个村子有多少人之类的问题。
司马显姿无法解释她奇奇怪怪的问题,或者说,就算是她解释了,元庆也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想象不到那惨烈的情景。
她总抱着小小的元庆,站着宫墙上,指着墙外熙熙攘攘的洛阳城。
“大概是没有漂亮的花灯,没有好看的衣裳,没有甜甜的糕点,没有小茶服侍你用膳就寝。”司马显姿说道。
这都是元庆最最喜欢的东西。
元果不其然,元庆立马露出惊恐的神情,里面转头钻进母亲的怀抱。
“那我不要疾病。”她钻进母亲的怀抱撒娇,“我要衣服,花灯,糕点和小茶,还有母亲。”
司马显姿总是揉着元庆的黑发,望着宫墙外的形形色色,既温柔又伤感的说:“好。”
“伤寒,高烧喘息,咳嗽不止。”元庆费力的回想着她曾听到过的东西,可年代久远,她回忆起来颇为费劲,想起的更多是与伤寒有关的和母亲一起的记忆。
她皱起眉头,显得有些痛苦,母亲念书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起,与之相和的是趴坐母亲腿上的自己。
“死者身上会出现血斑瘀块……手脚发黑,三到七日,不治而亡。”元庆的声音猛地顿住,她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也不去关顾炉灶上咕嘟咕嘟作响的豌豆粥,反而头也不回的冲出土培房,钻进有用黑色炭笔花着黑黝黝字母的隔壁房子。
屋内的病患根本没有察觉她的到来,疾病将他们折磨的没有人形,一个一个勉强喘息着。
元庆冲到其中一个女人的身边,掀开了盖在她身上的粗布单,掩盖在粗布单下的,是女人皮肤上肿胀的脖子腋下,以及皮肤下的淤血。
元庆眉头紧紧皱起,她执起女人的手,指尖已经泛出黑色。
生病的女人喘息着,费力的吐出一句话:“我,你……”
“你没事。”元庆已经等不及她将这一句话说完,在一片死寂之中,她突然看到了迷茫中的光亮。
——《伤寒杂病论》中又记载当年医圣治疗伤寒的药方。
如今看起来,这奇怪瘟疫的症状,与纪述中的伤害病出奇的相似,若两者真的就是同一种瘟疫的话……
元庆脸色惊变。
那这将是一场浩劫。
她死死握住拳头,敲敲自己的脑门,可隔着面具,她只碰到了冷硬的皮革。
要快些想起来才好,快些想起医书上记载的药方。
想着,元庆离开了这间病房,她费力的在诸多气味之中辨识这莉莉的味道,要赶快将这个发现告诉她。
毕竟,她才是真正的医者。
莉莉听元庆讲述了她刚刚想起来的事情,虽然很疑惑元庆口中的东汉,张仲景,《伤寒杂病论》等拗口复杂的词语,但听到伤寒与瘟疫高度相似的症状之后,莉莉的表情还是出现了些许的变化。
“你说,有药方?”她又重复问了一遍。
元庆郑重地点头:“是的,医书上有记载,只是我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讲那些记忆整理好,我会尽快将药方抄写下来给你。”
“拜托了。”莉莉恳切地看着元庆,“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元庆照常割开手腕,鲜血顺着她的手腕,一点一点流入锅中,她弯腰压小火焰。
身形虚晃了一下,她抬手按住了头。
眼前一片黑色,景物重重叠叠。
元庆连忙扶住手边的事物,疼痛传来,她猛得收回手。
慌乱之间,她竟然抬手按在了滚烫的锅沿上,手指上烫红一片皮肤,浮现起一个又一个小水泡。
元庆甩了甩手,走到一旁的角落坐了下来。
视线落在手腕上残留的伤口上,元庆压一下唇角,失血过多,她的能力正在一点一点退化,原先需要控制恢复速度才能保证流出足够的鲜血,现在越脸这样的小伤口都难以恢复。
元庆将衣袖挽下去,遮挡住手腕上的伤口。
她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