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约三月,韩父遇匪去世。
庞六又惊又骇,但也心知内里必有关窍,他生怕打乱了什么,更闭口如蚌,按足当初得的命令行事。
一直到了近段时间。
韩氏和襄平侯府矛盾掀到明面上,暗潮汹涌,他被杨于淳放了回去后,心里一直惴惴犹豫。
之后又生波澜,他虽不知具体,但府中外松内绷的气氛还是能清晰感觉到。他预感不好,生怕韩菀不知旧事要吃大亏,当下顾不上其他,把心一横决定违了主君命令,匆匆求见面禀此事。
“你做得很对。”
庞六知晓的不多,却恰恰好解了韩菀最疑惑的地方。
室内静谧半晌,庞六说完,心里松了一口气,见主子面色凝重,也不再留,当下告退。
韩菀点头,并把罗平叫进来,庞六忠心耿耿,命好生安排到合适位置。
罗平应了一声,带着庞六下去了。
人都走了,室内静谧下来。
默了半晌,韩菀抬头看穆寒:“果然,阿爹并非一无所知。”
他甚至察觉得很早,去世三年前甚至更早,就已经察觉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曾应对,甚至任由对方渗透韩氏,而却佯作不知?
……
解开一个疑惑,随之而来更大的不解。
没等她想明白,韩菀先迎来了一个意外的访客。
韩菀现如今在总号。
为防被对方知晓她已洞悉所有,而不再顾忌加剧行动,韩菀等人并不敢露出异常。昨日只当孙氏突病众管事前来探望,今儿一早,不管是韩菀还是陈孟允等人,统统都照常回总号办公理事。
庞六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午膳人稀的时候,忽她留在总号之外的亲卫进来禀,说有一位自称是主君故交的人来拜访主子?
“父亲故交?”
这一行仅四五个人,很低调,但对方却避开总号护卫,很精准找到韩菀的亲卫传话,亲卫略略忖度,还是决定入内通禀。
韩菀诧异,但她想了想,还是站起身,“穆寒,你去把人请到偏厅。”
她看了穆寒一眼,穆寒心领神会,起身出去了。
韩菀出了庑廊,昨夜后半夜下了一点雨,气温一下子就降下去了,拂面的风很冷,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沉思已久有些疲惫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
她举步,设在西厢侧的偏厅行去。
不多时,穆寒就带着人回来了,他微微冲韩菀点点头。
这一共四个人,一主三仆,头戴斗笠身着普通的半旧棉细棉短褐,一身寻常人出身很不起眼的打扮,其中一个仆卫还用帕子掩住嘴在轻咳,进了厅后,他不曾放下手,反而把巾帕系在脸上。
好吧。
韩菀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果然,她站起:“这位……是我父亲旧友?不知今日前来,是有何事?”
那主人打扮着往后退了一步,那巾帕蒙脸者缓步上前,他摘下斗笠。
是个四旬多五旬的男人,两鬓微有斑白,额头见横纹,皮肤白皙显然出身良好,一双有些风霜年纪的眼眸炯炯有神。
“是我。”
他点了点头,男声沉稳:“老夫与你父亲旧年有些交情。”
韩菀请人坐下,内外都没有仆婢,全是她的亲卫,她留下穆寒阿亚,将其余人挥退,命守好门户。
她不着痕迹打量这个人,对方没有告诉她姓名,也不说身份出身,但观他行走坐姿,更像一个官员,也常年能做主那种。
这中年男人没有说太多,但就一句话,却透露了他很清楚韩菀如今处境。
“我钦佩韩氏仁义,也极钦佩你父亲为人,当初,差一点,若不是,或许……”或许他们可以成为同僚。
但最后半句,他却没有再说下去,长长吐了一口气,他百般遮掩过来一趟,是为了给故人之后提点一条生路的。
他没有多说,只含蓄提示:“郇都凶险,已非杨于淳可维护,放弃一切,携你母弟离开郇国,方可脱此险境!”
韩菀蓦抬眼:“这位伯父,你……”
只对方话罢,不再多说,也不答韩菀疑问,一摆手,只嘱她切记,旋即离去。
韩菀追出庑廊下,对方已匆匆往外去了。
“主子?”
罗承见状,立即尾随去了,但很快他折返,对方早有准备,闹市中两三下就不见了人。
这人又是谁?
韩菀皱眉。
但在他身上,她并没感觉到恶意,对方所言,反很切合她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