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2 / 2)

现在目的达到了,她自然没必要在这里多呆。

见她执意要走,康大江两口子也不好挽留:“那行,走之前,来婶子家里吃顿饭。你这一走,咱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成。”覃秀芳笑眯眯地答应了。

出了康大江家,覃秀芳直接去了后山,沿着没人的山路走,以避开这些八卦的村民。

周春花说,她的坟在山上流淌下来的清泉旁。那是一处比较缓的坡地,因为地形不便,所以没种庄稼,长满了杂草和野花。

走了七八分钟了到了,覃秀芳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她抬头往周春花说的地方望去。

阳春三月,天气回暖,一眼望过去,山花烂漫,碧草萋萋,粉蝶环绕,一座低矮的墓碑掩映在绿树青草之间。有山有水,山清水秀,这地方确实是块风水宝地。

隔得比较远,覃秀芳看不清楚墓碑上的字。

她咬住下唇,按住跳得过快的心脏,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那墓碑,恨不得一眼就看清楚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刚开始,她是用走的,但走着走着,她不耐烦了,拔足狂奔,跌跌撞撞地跑到山坡下,抓住草,爬了上去,总算来到了墓前。

覃秀芳单膝跪在了墓前,手扶着墓碑,墓碑上的一排字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覃秀芳之墓,一九五零年正月十三立。

没有立碑人的名字,但这个墓碑就是在元宵节的前两天立下的,而两天后,沈一飞出现在了江市。

但最让覃秀芳震惊的还是她的名字。这三个字是如此的熟悉,曾经有无数次,那人拿着钢笔,一笔一划耐心地教她写她的名字,他的教诲似乎都还萦绕在耳边。

没想到,这辈子,她还能再次看到这熟悉的三个字!

覃秀芳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名字,泪如雨下。

第80章

不知在墓前跪了多久, 覃秀芳的下肢都麻木了,她才站了起来,吸了吸鼻子, 环顾了一周,在山坡上找到了一块尖锐的石头。

覃秀芳过去捡起石头, 回到墓前,蹲下身, 食指指腹依依不舍地抚过墓碑上的名字。

这是沈一飞一笔一笔写下的, 她很不舍。但她不能让人知道沈一飞曾经来过周家村找她, 因为这辈子在元宵节之前,他们还不认识。

所以就让这个秘密永远地埋葬在这片山花烂漫的山坡上吧!

覃秀芳的眼底闪过一抹决绝, 她拿起石头用力地在墓碑上划过。

“秀”字中间出现了一道划痕,将这个字分成了两半, 但这还不够。覃秀芳拿起石头继续划,一下一下又一下,不停地重复,不知过了多久,墓碑上的字全变得模糊,再也认不出写的是什么, 她才停了下来。

怔怔地看了墓碑几眼, 覃秀芳下了山,来到小河边洗手。等手上的泥土洗干净后,她才发现, 她的手指被石头磨破了, 布满了细碎的伤口, 火辣辣的。覃秀芳找了刚冒出头的黄荆条, 掐了一把嫩嫩的叶子搓成末敷在伤口, 止住了血,这才下山。

刚回到村子里,她就看到郝丰和路定生匆匆而来。

见到她,两人齐齐松了口气:“你上哪里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就到处转了转,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覃秀芳歉疚地说。

“没事,回来就好,你以后去哪里跟我们说一声,我们陪你去,你一个人我们不放心。”郝丰说着说着才发现,覃秀芳的眼睛又红又肿,两只手上也全是伤,他吓了一跳,“怎么回事,是有人欺负你吗?”

覃秀芳顺着他的视线明白了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连忙摇头,自嘲一笑说:“现在这个村子里谁还敢欺负我啊?就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有点难过。我没事的,天快黑了,回去吧!”

郝丰想起她的身世,料想这个地方于她而言痛苦多过快乐,便没有多问:“嗯,走吧,饭已经做好了,就等你了。”

果然,覃秀芳回到唐家,发现唐家桌子上摆了好几个菜,甚至唐大山还杀了一只鸡招待他们。

这可真是太让他们破费了。

非亲非故,以前也没什么交情,唐大山如此隆重,真是滑稽。覃秀芳又想起离婚的时候唐大山来做见证人的态度,这人啊,果然是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

罢了,走的时候把这些都折算成钱,多给他一些就是,至于其他的,她就一个普通的小饭店店主,也帮不上。

覃秀芳想开了,含笑坐下,跟唐家人寒暄了几句就开始吃饭。唐大山不好意思拉着她一个姑娘家一直说话,就跟郝丰他们俩聊天去了。男人们凑在一起喝酒聊天,女人们吃完后也坐在院子里聊天。

唐大山的老婆、儿媳妇、女儿都坐在院子,一边忙手工活,一边跟覃秀芳扯东扯西的。

覃秀芳跟她们以前都没有任何的来往,彼此也不了解,根本没什么可聊的,但主人家拉着她说话,她也不好这么早就回屋。

聊了没几句,女人们就打听起城里的情况,说着说着还问覃秀芳改嫁没有。

覃秀芳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索性主动开口,掌握了话题:“还没,不过有对象了,我爹娘的战友介绍的,也是军人,就普通的军人。至于城里啊?城里要说有什么好,那就是女娃娃也能上学念书,进厂做工赚钱拿工资。”

“真的?女人也能念书,还能去那什么大的厂子里挣钱?”在封闭的小山村里,这种事无疑非常新鲜。女人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转到这上面来了。

覃秀芳跟她们聊了一晚上,全是讲城里的新鲜事,让她们大大地开了眼界,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大家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好在,乡下人节省,舍不得点太久的油灯,几乎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彻底黑下来,覃秀芳总算能回到房间里休息了。

她躺在陌生的床上,四周是陌生的味道。

不知是认床,还是有心事,明明赶了大半天路,下午情绪又大起大落,晚上还陪聊了一会儿,应该很困才是,可覃秀芳就是怎么都睡不着。

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出沈一飞的脸,他这辈子吊儿郎当的样子,上辈子沉稳儒雅的样子,还有墓碑上力透纸背的“覃秀芳”三个字。

又想起第一次见们,他自来熟的样子,明明没见几次,他对她的态度始终很亲近,让她帮忙画画,在他们要行动前,带她去放河灯祈福,安她的心。

其实他早就给了她许多暗示,只因为他这辈子的性格跟上辈子相去甚远,所以她从未往这个方面想过,生生错过了这么久。

其实是她想岔了,人哪能不变呢。二十岁意气风发的青年和六七十岁坐在轮椅上,自理都困难,过一天少一□□将就木的老人,能一样吗?

不管怎么变,他还是他,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