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珍微微一笑,“白吉馍小火烘得不错,卤汤中蔻仁和丁香的量需要再减一减,糖放得也有点多,老方子里有枇杷干,北行的干料铺就有卖的,你们可以加进汤里试试,腊汁肉用老汤卤最香,现在不显,等过段时间再对比一下看看,就能尝出味道差距,你们做得很好。”
得到甄珍的专业肯定,大家高兴坏了,努力得来的成绩,这种成就感太让人兴奋。
“大姐们,还有曹大哥,其实腊汁肉不光能夹馍,也可以做面条的卤子,冬天毕竟冷,凉皮没有夏天好卖,你们添置个煮面的汤锅,卖凉皮的同时,也卖热面条。”甄珍想了想建议道。
“哎呦,还是甄珍脑子灵活,我们考虑过凉皮热做,倒是从来没往面上想一想。”
“面活得硬,不会粘连,咱们在家把面准备好,再带到店里,煮面用不了多长时间,浇份卤子一点都不费事。”店里面积小,没有太多料理食物的地方,大家很快想出解决之道。
能看到光明的未来,人心的活力才能焕发出来,见大哥、大姐脸上兴奋的笑容,甄珍也跟着开心。
好死不如赖活着,是大姐们的口头禅,这何尝不是一种对命运的不妥协,如今他们生活的转变完全是他们应得的。
又接了两个工地的供餐,有两个大姐家里实在抽不出人手,甄让她们忙自己的小吃生意,虽然少了两个人,因为供餐少了一家,也能忙过来。
上午供餐,中午做生意,下午跟王进跑注册,工厂注册审批时间长,急不得,一样一样慢慢来。
最近过生日的人很多,周六大礼拜,附近有户人家要在甄珍这里包场给老母亲祝寿,生日宴开席二十桌,店里摆不开,秋高气爽,甄珍把桌子摆上大渔的屋顶。
这家大儿子是做木材生意的,很有钱,一桌按二百五十块钱的标准订的,二十张桌子就是五千块钱的流水,很有赚头。
生日宴不是大锅菜,菜肴更精细,甄珍一个人忙不过来,牛腱子和四喜丸子在赵姨家做,朴婶家做炸货,炸虾饼、酥肉、打糕,小燕姐家拌凉菜,花蛤拌菠菜,黄瓜拌海螺肉,凉菜交给徐大姐几个,一点不用操心。
大渔的后厨则由甄珍亲自坐镇,现在物价便宜,两百五能吃到很好的席面,梭子蟹保证不了一人一个,甄珍把蟹去腮之后,切块,与盐、姜片、辣椒、花椒入锅爆炒,做一道红红火火的香辣蟹。
有了香辣蟹,再来个香字辈的香酥鸡,跟榆树屯的大哥定了二十只家养小母鸡,先蒸熟,再下锅油炸,炸好的鸡肉颜色红润,肉酥骨烂,香气逼人。
肉菜少不了猪肉,用自家的转炉,甄珍烤了几方炉肉,手艺能跟家学渊源的佟大哥相媲美,肉有炙烤香,又下酒又下饭。
当家的鱼菜,赶上生日的喜庆日子,甄珍做漂亮好看又好吃的糖醋鲤鱼,一桌两条鲤鱼,首尾相连,红亮如琥珀,用支架立起,摆成太极图案,翘头摆尾跟艺术品一样。
虽然不是小咕嘟的精品鲤鱼,但也是甄珍精挑细选的野生河鱼,对得起他们付的价钱。
有的菜可以提前准备,有的纯属急火菜,做起来倒不是太费劲。
过生日的是个七十三岁的大娘,夫家姓张,她姓谢,谢大娘穿了件大红薄唐装,坐在包间正东的位置,现在结婚过生日流行录像,肩上扛着录像器材的大哥是现场最忙碌的。
为了录像效果,先吹生日蜡烛再开席吃饭,没让甄珍做寿桃,谢大娘的大儿子去市里最火的那家西点店定了三层奶油大蛋糕。
包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甄珍抽空过来看了一眼,被孙男娣女围在中间的大娘像个木偶似地被录像师这样那样地安排摆拍。
分了蛋糕,生日宴正式开席,甄珍来到现代,跟甄家以前的亲戚不怎么走动,没怎么参加过宴席,今天算是长了见识,因为他们上菜快,开席不到二十分钟,楼顶平台上的人就已经吃完走干净了。
甄珍上去一看,收拾残渣剩菜的功夫都省了,盘子里的东西被倒得精光,帮忙上来收拾桌子的几位大姐都笑了,“我们参加婚礼也是,一人揣个塑料袋,专门往家拿剩菜。”
也挺好,不浪费。
下面的几桌喝得比较久,留下来的都是谢大娘大儿子生意场上的朋友,互相勾肩搭背,推杯换盏,喝得面红耳赤。
“小姑娘,能给我下碗面吗?”
在后厨整理料理台的甄珍闻声抬头一看,门口站着生日宴的主角谢大娘。
“当然可以。”甄珍笑着道。
“外面太吵了,我能进来吃吗?”大娘提了个要求。
“这把凳子高,您坐这来。”甄珍安排大娘坐在刚收拾出来的料理台旁。
老太太一点不显老,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老家是辽南的,说话尾音比较重。
甄珍问她吃什么面,大娘摇摇头,“别太麻烦,你手边有什么材料,随便给我下一碗就行。”
甄珍见老太太没什么笑面,家里正好有咕嘟变出来的大黄鱼,一年一次的生日,还是要开开心心地过,“谢大娘,我给你做黄鱼面吃,好不好?”
“行。”
汤头的鲜度决定了一碗黄鱼面的成败。甄珍从冰箱里拿出冻成一坨的精品鱼汤,这是她用小咕嘟弄出来的鱼骨小火慢熬三小时得到的高汤,喝了能鲜掉眉毛。
谢大娘见甄珍一双巧手给黄鱼拆骨,动作既巧妙又灵活,带着韵律的动作让心情都好了不少,叹了口气,问甄珍:“过生日就一定要高兴吗?”
“您想高兴就高兴,想不高兴就不高兴,生日您最大。”甄珍微笑答道。
“那我就不高兴。”厨房隔开了外面的吵闹,淡淡的食物香气让人格外想唠会嗑。
谢大娘撇撇嘴,“搞个生日宴,看着花团锦簇,哪是给我庆祝生日?老大借机跟他的那些生意场上的朋友联络感情,下面几个混得不如老大的,忙着巴结他大哥和他大哥的朋友,我其实就是这场宴席的摆设,跟个二百五似的。”
甄珍拆完了鱼骨,把鱼先腌上,听了谢大娘的话,停下活面的动作,问道:“要是您自己做主,您想怎么过这个生日?”
“吃碗面,听个评书,摆弄摆弄花,看会电视剧,平常怎么过还怎么过。”老伴去世多年,谢大娘一个人过,清静惯了。
“那就先满足您吃面的愿望,一会回去您再听评书,看电视剧。”
“好。”谢大娘笑了。
黄鱼面的面一定要细,要韧,煮好捞出,像梳子一样排布在汤头里,腌好的黄鱼裹上一层薄淀粉上锅煎熟,黄鱼面的黄鱼形状要整,不能烂成一坨。
做好端给谢大娘,“您尝尝。”
老太太先喝了一口汤,是稍稍带些酱色的红汤,鲜得人精神振奋,面筋道爽滑,鱼肉鲜嫩,没吃好饭的大娘,把一整碗面全部吃光,抹了把嘴,终于露出笑容,“满足了,这才是生日。”
谢大娘的大儿子应酬完了客人,过来跟甄珍算钱,“小甄谢谢你,今天菜品我很满意,看见没?我给我妈安排这么大场面,老太太高兴坏了,出了门,走路都带风。”
甄珍心道,你妈高兴是因为我家猫,跟你关系不大。哎,有时候父母和子女的关系也可以用至亲至疏来形容。
隔天又碰上个过生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