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呐。”小孩听话点头。
老刘心情好,笑着劝妻子,“孩子的心意,你就收起来吧。年年有余,宝库是咱们街上最有钱的孩儿,得小家伙一句祝福,咱家明年兴许能攒下好多钱。”
“好,中午咱们吃干烧大王鱼。”赵华提溜起鱼回屋做饭。
北方的年夜饭一般放在中午,夜饭和交子时刻,则是连着两顿饺子,年年有余,过年的餐桌上少不了一道鱼。
甄珍回到家也准备做鱼,咕嘟最近喜欢尝试新口味,前两天从一堆杂鱼干里扒拉出一条不常见的小鲤鱼干吃了,变出来的鲤鱼体型瘦长,赤尾,金鳞,嘴有鱼须。这是甄珍上一世最熟悉的鲤鱼品种,黄河大鲤鱼,因为过度捕捞,现在黄河鲤鱼快要绝迹了,甄珍从没在省城的鱼市上碰到过。乍一看到,高兴坏了。
民国时因为称帝的袁世凯,河南馆子在四九城红火了一阵,河南馆子鲤鱼做得最好,最流行的吃法是瓦块鱼、鲤鱼培面。
过年先满足小孩的胃,甄珍年菜不做鲤鱼培面,准备做一道糖醋鲤鱼。
鲤鱼跃龙门,做道菜呼应老中医送的横批。
鲤鱼入油锅前需改刀,上七刀下八刀,先低温油炸定型,再高温将鱼肉炸酥。
炸鱼时甄珍想起一件事,好像穿越后世之后,在山东人居多的东北,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做鲁菜,正在做的黄河鲤鱼就是道经典的鲁菜。她确实擅长鲁菜,清宫膳食在乾隆之后有了淮扬菜的影子,满人口重,其实一直还是鲁菜当家,他们甄家的传承就是鲁菜,至于别的菜系的菜肴,都是从其他的师兄和师叔那学来的。
跟红枫哥哥在雪地里放了一会呲花的小孩小坦克一样冲进家,“姐姐,好香呀。”
来到后厨,见一条金黄金黄的大鱼翘着头和尾巴,支棱在盘子里,小孩张着小嘴看呆了,“哇,真好看。”
“不光有型,还好吃呢。”甄珍边调汁边问,“今天过年听宝库的,鱼有了,宝库想吃什么肉?”
“锅包又。”新的一年,小孩平翘舌还是没彻底分清。
酸酸甜甜的鱼,酸酸甜甜的肉,宝库的爱好就是这么简单。
“没问题。”
过年要走油,炸了鱼,再炸肉。年菜最好八道,家里就两人一猫,数量不变,甄珍把菜量减少,有鱼有肉,还要有鸡,大鸡太大,那就烤个鸽子吃,跟宝库爱吃的烤家雀一个味。酱猪蹄也少不了,吃猪前蹄,使劲刨钱。
年菜有寓意,炸年糕,节节高。白菜是百财,白菜夹牛肉,淋上高汤,做成一朵花的形状,菜好看,小盆友也格外喜欢吃。红枫端过来他妈酥的鲫鱼,鲫鱼,吉庆有余。
肉菜太多,再调个有胡萝卜、白萝卜、红萝卜跟橘子皮的拌萝卜,萝卜开大会。
朴实又家常的一席年饭,更高端的甄珍也能信手拈来,但满足家人的口味跟喜好的年饭才是最好的年饭。
今天大渔的主客是主人一家,姐姐、弟弟和小猫。剩下没人坐的一面摆了三双碗筷,阖家团圆的日子,逝去的人也不能少。
糖醋鲤鱼的糖醋汁现吃现浇味最美,翘首期盼的宝库和咕嘟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见姐姐一给黄黄的大鱼浇上红红的汤汁,翘脑袋撅尾巴的大鱼立即发出滋滋的叫声,真是好玩极了,反响热烈,使劲鼓掌、摇尾巴。
甄珍给小孩和小猫挑了鱼刺,夹了鱼肉在碗里,两小只爱死了这酸酸甜甜的味道,在一起久了,动作都一致,圆眼睛因为吃到了美味,弯成愉悦的弧度。
“我爱过年。”宝库代猫弟弟说出大实话。
甄珍也吃了一口糖醋鲤鱼,熟悉的味道溢满口腔,这也是她从小最爱的一道鱼菜,作为鲁菜大师的父亲,曾手把手教过她这道菜的做法。这道鱼化作时间穿梭机,一下子把她带回到了民国。
每逢佳节倍思亲,除了思念逝去的父亲,不知道还有没有逃过战火的师兄幸存于世,还有仙逝的师叔们,不知道他们的厨艺是否后继有人。等还完债,将来有了钱,还是要出去走走,找找故人的踪迹。
前世故人不知天各何方,今世亲人就在眼前,甄珍目光温柔看向小孩和小猫,两小只专注眼前的饭食,吃得欢实极了,鱼又、锅包又、烤小鸟来者不拒,猪前蹄也要吃,挣钱钱全家要一起上。
甄珍笑:“姐姐的新年愿望是挣钱,还有我们所有人都好好的。你们有什么愿望呀?”
“圈钱。”
“喵喵。”鲜鱼。
“那我们一起加油!”甄珍举起葡萄酒跟宝库的山楂汁和咕嘟的鱼汤碰了一杯。
陈家也在吃年饭,老陈的父母不在,每年除夕,陈家的兄弟姐妹都会到老陈在八一公园附近的别墅里聚餐,李淑珍厨艺一般,家里年饭掌勺的是陈星耀的二婶和三婶。
老陈是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妹妹嫁了人,在婆家过年,二弟和三弟都在本城,老二开外贸公司,老三是省水利厅的局级干部,虽然没有大哥混得好,但也都不赖,平时各忙各的,虽然父母不在了,但家族要继续拧成一股绳,过年过节都凑一起过。
陈家年饭要比甄珍家丰盛很多,葱烧海参,红烧鲍鱼,蒸梭子蟹,糯米鸭……陈星耀二婶不爱这些,偏爱熏鲅鱼配玉米饼子,筷子直奔这道菜,今年的熏鲅鱼格外好吃,那种带着淡淡的烟熏味道的鲜,后劲特别足,怼了老公一肘子,“陈钊,你快来尝尝这个鱼,吃一口咋找回在乡下插队的感觉了呢?”
日子好了,都爱忆苦思甜,陈钊听老婆话也夹了块鱼吃,一吃也上头,惊喜道:“当年望海镇的鲅鱼就是这个味,现在渔船多,近海鱼都一股汽油味,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了。”
老二两口子这么一说,老大和老三也去夹这个鱼,小辈看父母吃,也要吃,一吃就停不下来,一盘子也没多少,转眼就没了。
“还有没?再弄一盘呗。”陈家老三陈彪问。
陈星耀二叔家的老大陈星辰问:“哪来的?我买点送客户,土财主最爱这个。”他开了个广告公司,甲方大爷要供着,每年送出去不少礼。
陈星耀看了堂哥一眼,“二十一斤,你要是买,我可以帮你定。”
“这么贵?”陈星辰瞪大眼,想想也对,“一分价钱一分货,贵有贵的道理。”
这个是甄珍特意给陈家准备的年货,小猫的鱼肉经过这么长时间检验,没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鲜鱼她不会往外送,鱼干平平无奇,也不打眼,特地熏了些康氏马鲛送给邻居、王进和陈星耀。
熏鱼这种干货特别下酒,老哥仨,还有陈星耀、陈星辰,开了两瓶茅台,边吃边喝,喝得时间久,大家越喝越开怀。
案子虽然破了,但老陈心情没缓过来,别看他成天嘻嘻哈哈,没个正行,其实最重情,多年的老员工说没就没了,老陈心中的难过不比周萍的家人少。喝了这顿酒才把心中的难过卸去一部分。
环顾桌子一圈,他家老人不长寿,陈家现在只有二代和三代,三代里星辰最大,其次是星耀,其他的都在上学,上学的不急,两个最大的什么时候能给他生个四代玩玩?
一年一度的年饭餐桌催婚又上演,今年土豪老陈又加大了筹码,“你俩谁给我生个宝库那样的孩子,我奖励他一栋楼。”
“宝库是谁?”餐桌上的陈家人,包括他老婆全都望了过来。
老陈拿来做奶娃参照物的宝库吃饱了饭,在家里剪窗花玩呢。
甄珍小时候学得杂,剪纸、绘画样样都能拿得起。没有刻刀,菜刀也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