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2 / 2)

热情地向甄珍介绍自己,“小甄老板,我知道你名字,我们仰慕你很久了,自我介绍下,我叫胡天成,胡天胡地的胡天,成功的成,是我们这伙人领头的,欢迎你莅临我店指导工作。”

这位清瘦帅气的中年人估计就是五金店老板说的那个副厂长,说话真逗,拿她当视察的领导了。

甄珍实话实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从来没跟同行交流过,想进来看看,你们别嫌我唐突就好。”

她只吃过别的店里的东西,从没见识过这个时代的同行们的现场操作,朴叔的冷面跟中餐又不一样,没有可比性。

刚才那憨憨的小伙子叫住她,见他这么热情,她才临时起意想见识一番,跟这家店是不是她的竞争对手没关系。进门见里面的人都挺朴实的,要是那种奸猾的,她也不会张嘴问。

“交流好啊,我们求之不得呢,大刘,麻溜点,拿出你的最高水平。”老胡带着甄珍走在前,店里的人跟在身后,全都进了后厨。

甄珍打量了一眼,这家店的厨房间比她家大很多,厨具、操作台擦洗得干干净净,食材也收拾得立立整整,放在分类筐里待用。灶具很先进,能坐大锅,应该是特别定制的。

见有中午没卖完的炖鱼,甄珍让大刘不用再做鱼,“做你最拿手的菜。”

“我最拿手的必须是溜肉段啊。以前厂子食堂改善生活,来吃饭的工人都说我做的溜肉段味最正,厂子效益最好的时候,因为溜肉段做得好,我还领过奖金呢。”大刘回忆起自己的高光时刻,满脸放光。“等着啊老妹儿,看我给你露一手。”

原来是食堂大师傅,甄珍兴趣更浓,做惯大锅饭的师傅她第一次见。

店里有猪肉,溜肉段又不需要特别复杂材料,大刘立即开做,在单位食堂练就的手速,切猪肉,腌肉,调汁,一气呵成。

甄珍暗自点头,大刘刀工不错,猪肉切两分厚斜段,这个厚度,肉入锅后很容易被炸透,回锅酱汁的调料配比也中规中矩。

到调炸肉的挂糊这一步,就出了偏差,大刘调挂糊用面粉不用淀粉也不是不可以,但他调得糊太厚,裹上这样的挂糊炸出来的肉段,外皮都快赶上肉的厚度,影响口感。

大刘手快,很快把肉炸好,留底油下辣椒片、葱、姜、蒜翻炒之后,下炸好的肉段,再倒上酱汁,伙夫不是白叫的,力气大,因为甄珍在,掂锅掂得特带劲,见肉段酱汁都挂均匀了,立即收火盛盘。

“这两天净吃剩下的炖鱼了,都忘了让大刘给咱做溜肉段吃,闻这味老香了。小甄,拿筷子尝尝,给大刘点评点评。”圆脸大姐招呼甄珍。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盯着甄珍试菜之后的反应。

甄珍尝了一块,招呼大家一起吃。

比她预想的好,虽然挂糊厚,但是大刘炸肉的油温掌握得不错,回锅后的肉段能称得上外酥里内,金黄油亮让人很有食欲,就是酱汁偏咸了一些。

其他人品尝过后的反应倒是更让她感兴趣,连老胡都算上,全都一脸陷入回忆的表情。

“吃着溜肉段,过去的记忆又回来了,工作服,铁饭盒,溜肉段,后来厂子效益不好,食堂也关门了,自己在家做溜肉段,怎么也做不出食堂这个味,大刘不一样,用小锅做也能做出食堂味,太好吃了。”有个高高瘦瘦的大哥笑着感慨。

这就跟最好吃的饭是外婆做的饭是一个道理,食物美味是味觉和记忆的混合作用。甄珍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又让圆脸大姐给盛了口中午的剩鱼,尝了一下。不能说不好吃,鱼肉也新鲜,是中等偏上的家常味道,要挑毛病当然也能挑出一堆来。

甄珍歇了技术交流的想法。

厨师是个熟能生巧的行业,做菜做得多,就有了肌肉记忆,像大刘这种中年厨师,做惯了厂子里的大锅饭,就算她现场演示一遍做溜肉段的技巧,他也不一定能照做,何况……甄珍觉得,就算她做得再好吃,店里的人估计还是会认为大刘的加厚溜肉段更合胃口。

这两天没少听五金店小老板叨咕,说这家店开业这几天,生意一天比一天差,如果没有起色,一个月赔一两千都是少的。

其实他们是空有宝山而不自知。

虽然店里的人看着都是实在人,但甄珍考虑毕竟是同行,忌讳交浅言深,没对大刘的厨艺发表意见,临走前送给他们问世八百年的老食谱《山家清供》中的一句话,“食无定味,适口者珍。”

望着姐弟俩离开的背影,店里人陷入沉思。

开饭店的靠成绩说话,甄珍年龄虽小,人家业绩好,是这行里的大学生,他们虽然年纪不老小,在餐饮界就是个小学生水平,大学生的话小学生要听,但这句话要怎么理解?

老胡小舅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有什么难理解的,“你们是不是傻?我姐夫爱吃臭鸭蛋,觉得臭里带香,我姐嫌弃得不得了,一闻那味就犯恶心,吃饭这事,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人家甄珍的意思就是……”

老胡猛地抬头,“你小子一点不傻,说得好。适口适口,最喜欢大刘的菜的是谁?是我们,是我们这些吃惯了大锅饭的人,咱们市像咱们这样吃惯了大锅饭的人有多少?百八十万有没有?现在还有没有大锅饭了?没有了。大家怀不怀念?不怀念才怪。这就是市场,特别广大的市场,咱们没找对经营方向啊。”

朴爱善在窗边见甄珍姐弟买个孜然面买了半天才回来,不放心出来问:“甄珍,你俩干啥去了?”

甄珍没瞒她,说了江上渔家的事。

朴爱善头疼坏了,“你这孩子,咋那么实在?他们要是想歪了,还以为你是在使歪心眼,不想让他们跟你竞争呢。”

“我只提了一嘴,做不做在他们。”

“你这孩子像你爸妈,厚道。”

甄珍摇摇头,“餐饮市场就是一块七彩蛋糕,除了档次上的高中低端,口味也不同,有人爱吃冷面,有人爱吃鱼,当然肯定也有人爱吃食堂菜,种类越丰富,这块蛋糕就越大,相应地我们分得的那块也就越多,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合伙人们都没意见,老胡拿出当年做副厂长的工作效率,用两天时间搞定手续,重新调整灶具,换上更大的锅。

街上的行人见开业没几天的江上渔家又换名了,叫饭盒菜。

一听饭盒菜,不缺产业工人的省城居民既亲切又熟悉,进门一尝,饭菜的味道更是他们所熟悉的。

“我就爱吃面多的溜肉段,饱满实在。”

“还有这只有土豆跟牛肉渣的土豆炖牛肉,找没找回当年的影子?”

“当年我在厂子里,打一份烧茄子能吃六两饭,就是这家这味的,咸口的特别下饭。”

老饭盒主营三块钱的快餐,两荤一素,油大口重,米饭管够。重新开业两天,就接到中午来给单位订餐的大单,反正他们人多,完全忙得过来,大刘又挥上了他使的最好的像铁锹那么大的大锅铲,喜滋滋地也找到过去的影子。

忙过三天一盘账,看数字,大家高兴坏了,没想到做快餐这么挣钱。

原来开饭店定营业方向,就像找对象一样,要找到最适合你的那盘菜,他们的菜就是回炉的大锅饭。

大家感慨,“做买卖真得一点点摸索着来,不交点学费不行。”

“别忘了是谁一语惊醒梦中人,咱得给人家小甄老板交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