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中兴门前连摆三天小食摊,不光卖鱼丸,甄珍没忘观察中心商街的消费人群,见微知著,也对这个城市的贫富构成有了些许了解。
根据考察得来的经验,她把店里的菜肴分成三个档次,低中高三挡,低档主推鱼杂,一份只卖两元,加上米饭,两块五就能吃顿饱饭,有些人不会处理鱼杂,有的嫌麻烦,剖鱼时直接都扔了,她只需出点油钱,卖的价低也挣钱。
中档价位的主打菜按大小份,市场上活的鲢鱼、鲤鱼、鲫鱼一般两三块一斤,赶上大量上市价还往下压,比肉便宜。
刚起步,她现在主推河鱼,小份一人量,大份四人量,成菜价格在五到二十五之间,收入可以的食客也能负担得起一小份。因为配菜更便宜,走的量大,所以她的赚头并不小。
最后是她格外在意的招牌菜肴,有小猫的贡献,定价使劲往上抬,基本就是纯挣,这个是给有钱人准备的,听朴叔念叨过,二十万一辆的进口桑塔纳市里不少人开,她见过中兴一楼高档化妆品、手表、服装的畅销程度,所以潜在的高端食客肯定不少。
富人开豪车,下岗的吃不起饭,不单单局限在这一城一地,一时一刻,贫富两极分化在当年的北平城同样严重,原本她打算像致美斋一样只接待高端的上层食客,但穿越一场能自己做主,她突然不想这么干了,小巷里的小馆子,可以任性一点,她就想开一家所有人都下得起的馆子。
“任性一把又如何。”甄珍勾起唇角。
餐饮行业看似光鲜,利润真就不高。好在大头的房子是自己的,劳力目前就她一个,今年为鼓励再就业,政府实行减税政策,粗粗一算今天的利润,将近一百二十块钱,四成的利,比致美斋高,比绝大多数饭店都高,终归还是占了营业成本低的光。
甄珍心里高兴,把小猫抱在怀里,刮了刮它的粉鼻头,难得啰嗦,“等客养熟了,以后的营业额应该还能再升升,照这个速度,保守算我们一个月能挣上四千,快顶上十个工人的工资呢,苦干一年半基本就能还上外债。
然后我们再接着攒钱,买个房子,家要有个家的样子,这样你和宝库也能少受点油烟之苦,等再有钱了,我们就弄个更大的馆子,请多多的人,挣多多的钱,对了还要买福特车,咕嘟,你高不高兴?”
小猫闻声身体反向弓起来,把自己凹成个半圆来,鱼都是这么翘的。圆溜溜的瞳仁兴奋地盯着甄珍,还要吃多多的鱼。
甄珍失笑,“你这小精怪到底哪来的呢?”开口保证,“我不会忘,一定给你找更多,更美味的鱼吃。”保证完又反过味,“可是,你现在不是只能吃小银鱼干吗?望鱼兴叹,多闹心啊。”
小猫一点都不闹心,挠挠毛脸,等我再吃些小鱼干,把我的无忧泉养大一点,就能吃啦。
头顶的女孩又转移了注意力,盯着记账的本子一个人自言自语,“今天鱼杂没卖,有些人兜里钱不多,可能不好意思进来,明天是不是要把当日的菜单写出来摆在外面,好好宣传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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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鲫鱼炖豆腐
省城人总爱调侃,一年只有夏冬两季,好比这秋天,就像手里捧着的水,顺着手指头缝嗖嗖溜走,没注意就到头了。过渡期一过,天气就有了初冬的冷冽,早晨起床,家里窗户蒙了厚厚一层水汽,照这么个冷法,不出半个月窗花就要印上窗玻璃了。
穿进杏花巷的人一早见新开的大渔馆子外面立了块小黑板,漂亮的粉笔字写着当日菜单,店老板还别出心裁细细勾了一尾鱼在上面,菜单写得这么漂亮,应该是个心细的人,做出的菜味道估计也不会差。
杏花巷因为有小诊所和派出所,住在东边和北面居民区的人去西塔和小市场也喜欢穿杏花巷走近路,平时往来的人不算少。
有人见鱼杂这么便宜咂咂嘴琢磨一番,有人因为今天推出的鲫鱼炖豆腐心动,也有昨天没吃够鲢鱼炖心管的还想再吃上一回。
冷天喝热汤跟热天吃冰棍一个滋味,爽!
对门老朴出来抖落面口袋,看见甄珍的牌子,推门进来,“甄珍你弄得跟食堂一样,还兴亮菜单啊。”
甄珍正带着宝库剥大蒜,抿嘴笑“我这不就是邻里食堂吗。”
老刘推自行车出门上班,也看见了甄珍的小黑板,刚把门扯开道缝,就听到甄珍的话,学《东方时空》笑着给大渔现编了句广告词,“邻里食堂,炖咱老百姓自己的鱼。”把甄珍和老朴逗得不行。
老朴咧开嘴,“老刘,没看出来啊,你还挺有文采。”
“你就说对不对味吧?”
“对味,老对味了。”
笑说两句,各自去忙。
老吃一样选择太单一,甄珍满身本事正愁没处使,今天的主打菜多加了一样,鲫鱼炖豆腐。鲫鱼除了刺多,在淡水鱼里肉质细腻甘美,大江南北爱鱼之人没有不喜欢的,算是名副其实老百姓自己的鱼。
甄珍先把鲢鱼炖上,鲫鱼汤不能久炖,炖久鱼肉容易化在汤里,暂时不急着上锅做,但准备时间要更长一些,鲫鱼个头没有鲢鱼大,要杀的鱼多,饶是甄珍手上麻利,收拾完已经快十点了,到时间开做。
煎鲫鱼最好用荤油煎,鱼身划刀,小火慢煎,煎至定型,葱切段、姜切片,添热水,起大火,急火出白汤,今天特意要的嫩豆腐,鲫鱼有回甘,配嫩豆腐最好,微火慢炖二十分钟,撒薄盐、胡椒粉调味。
跟炖鲢鱼浓油赤酱不同,鲫鱼汤讲究清淡,不需过度调味,只需突出鲜之一味。
先给在前厅玩的兄弟俩盛上两小碗,小孩和小猫长身体,午饭前喝口热汤,当做间食。
海尔兄弟一个估计是只猫托生的,一个不知道是那个猫星流落到这里的外星猫,只要跟鱼有关的吃喝,照单全收,一个大口咕咚,一只小舌头狂舔,一会功夫碗里的汤全干了。
会说话的大眼弯弯,奶声奶气替猫弟弟发言,“姐姐,鱼汤像牛奶,老好喝了。”妥妥的就是个姐吹。
“那吃午饭时再让你俩喝一碗。”甄珍弯起唇角,抬手把弟弟脸蛋和小猫胡子上的汤渍擦干净。
收拾好碗准备回后厨忙,门开了,从外面进来一戴眼镜的年轻男人。把菜单摆在外面还是有效果,来人是小诊所打吊针的病人家属,家里媳妇前些天刚小产,身体弱,早晨难受得吃不下饭,送来诊所打营养针,看到饭店卖鲫鱼汤,立即想给媳妇买一份垫垫肚子。
年轻男人有点犯难,“我没带饭盒。”
现在外带大多用塑料袋装,塑料袋从九零年代初才普及开来,但甄珍对这玩意天生没什么好感,不知道是不是技术不太过关,塑料袋不但薄还有股怪味,用它拎热汤,能毁了自己一锅好汤。
“你多付五毛钱押金,把汤碗端走,喝完送回来,我再把押金退你。”甄珍对年轻男人说。
昨天卖的外带食物都是食客自带大饭盒来装走的,外带这块还是她疏忽了,民国时馆子装外食用的都是木质的精致食盒,现在用不现实,塑料袋不好用,好像在市场上看有几家卖那种白色泡沫饭盒的,跟塑料袋一样带怪味,让人很不放心,甄珍心念一转,倒是打起了一样东西的主意。
叫吕明的年轻男人连声道谢,顾不得烫,端着冒着热气的鲫鱼汤,进了对面小诊所。
“媳妇,看我给你买什么回来了?这鱼是现炖的,老香了,我端回来这一路,光闻着味都馋毁了,快来趁热尝尝。”
热脸贴了冷屁股,被媳妇赏了个卫生球眼,“不知道我犯恶心啊,鱼汤那么腥,谁稀罕喝?”
“你看看这汤卖相多好,鲫鱼炖豆腐最补,腥就腥点呗。”吕明继续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