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欣奶声奶气补充:“找个做饭比她好吃的。”
“……”
提起做饭,这又想起来,该是坐下吃午饭的时间了。
李桂梅又是不甘又是气愤,起身佝着腰去盛饭,在心里默默地想——咬着牙再熬些日子吧,等她儿子再把媳妇娶上来,就有个人好使唤能替她了。
这一天天家里家外做这些事情,尤其要带三个猫嫌狗厌的孩子,费心劳力的,一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真的是能把人累够呛。
觉着累就给自己打气——等到再娶上新媳妇来,就好了。
而江岸江源和江欣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也咬着牙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稳住!等到他们爹爹带个城里女人回来给他们当后娘,就不用再吃眼前这样的饭了。
江见海前世山珍海味吃多了,尤其吃惯了宁香做的饭菜,所以要比江岸他们更吃不下李桂梅做的饭。但他所谓不大,因为他明天就要走了,吃不了几顿。
但回来这两天鸡飞狗跳没个消停,没有一件让人顺心气的事,他当下心情还是相当憋闷烦躁的。捏着筷子嚼着卡喉的饭,他仍是阴着脸想——不惜撕破脸和他离婚,让所有人看他江家的笑话,他到底要看看宁阿香这辈子能活成什么样。其实他心里有答案,二婚女人能有什么出路?他几乎想都不用想就可以肯定,宁阿香现在有多硬气,以后必然就有多潦倒如草芥。
说到底还是那一句——他这辈子就等着看,看她到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后悔。
不看到她把肠子悔青了,他都出不了这两天在她那里受的恶气!
前世过了一辈子,他什么时候受过她宁阿香的气?
这辈子有她哭的一天,等着吧!
***
宁香推着小推车从甘河大队回到甜水大队,心里更是如同刺开了万道阳光,把所有阴霾灰暗都驱散了殆尽。似乎脚下每多走一步,前路就多明亮一分。
她推着推车回到饲养室,擦一把头上的汗,倒了一碗白开水坐下来。喝了一大口白开水解渴,转头看向门外的时候,只觉得土黄的地面都在闪闪发光。
正是心头最轻松惬意的时候,门外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宁香看到人就忙放下了手里的碗,丝毫不掩眉梢嘴角的笑意,迎出去和来人问好道:“队长,吃过了吗?”
林建东这回不是单纯来饲养室喂牲口的,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对宁香说:“刚吃过,你现在有空没有,我带你去船上,正好帮你把东西都搬过去。”
宁香多看一眼林建东手里的钥匙,想到昨天他说的住家船,眼眸越发发亮,然后抬起头来看向林建东,毫不犹豫道:“好啊,那就谢谢队长了,我现在就搬过去。”
说完她立马回屋去拿上收拾好的行李,林建东进去帮她拿了粮食,出来后把粮食放到推车上,再帮她推这辆装满了被褥衣服的推车。
宁香拎着提包跟在他旁边,从出门开始就在反复跟他说谢谢。林建东笑着听了,然后把话题引到她身上,问她:“手续办完了?”
结婚和离婚都不是儿戏,说起来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如果两个人心在同一个方向上,那又会是件极为容易的事,比如宁香和江见海的这次离婚。
两个人都对这段婚姻不满意,见面就开撕,撕破脸吵完直接去就盖章。盖完章再去公社革委会,脾气一个比一个硬,谁也不服软,不过闹了一天就彻底离掉了。
宁香冲林建东点点头,“到那就办了,两边大队书记同意的事情,公社革委会的办事人员不管的,只帮办手续,很快就办完了。”
林建东其实很想给宁香竖个大拇指,不为别的,就为她不畏世俗的眼光和压力,敢这么硬气和江见海离婚。敢挑战世俗偏见的人,都配得上一个大拇指。
大概是因为事情已成定局,宁香现在成了自由身,林建东现在对她的态度相对没之前那么保守了,于是接着问:“他也就这么同意了?”
宁香笑笑,语气轻松,“我没有文化,他本来就打心底里看不起我,觉得我又村又土,配不上他。我昨天那么一闹,贤惠的‘优点’也没了,又让他丢了那么大的面子,他怎么会不同意?他一直想找个有文化的城里姑娘,离了婚,他也好找不是?”
在宁香手里又笨又重的推车,在林建东手里显得小巧许多,他推着车往前走,转头看宁香一眼,“他要是那么容易找个城里姑娘,当初怎么还会和你结……”
话说到这里,他立马意识到这话伤宁香自尊,于是卡在这里噎住了。
宁香并不敏感这些,林建东说得没有错,这些都是事实。只要是事实,有什么不能面对的。江见海当初娶她,就是退而求其次。
她还是云淡风轻地笑着,看一眼林建东说:“人家年底就能顺利当上大厂的一把手了,人家有底气的嘛。用他的话,只要有钱有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话一说完,宁香心里——呕……
林建东听完则轻笑一下,屏气摇两下头,没出声评价什么。
***
林建东对江见海没太大兴趣,和宁香聊了他几句,便没再说他了。他推着手推车往前走,又问了点比较实际的问题,“婚离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宁香的初步打算是,利用改革开放前的这两年,安安心心沉淀自己。先把前世缺失的文化知识都给补上来,后年冬天争取参加一下高考。
除了学习文化知识,刺绣自然也是不会丢的。不仅不会丢,她还要靠做刺绣多在手里存点钱。人要是想独立,最最基础的,就是经济上先独立。
当然,刺绣对于宁香来说,也不单单只是个谋生的手艺。
这辈子她想在这条路上扎扎实实走下去,想干出一点艺术成就来,往大了说,为这项国家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和发展,尽一份绵薄之力。
她不是个自信满格的人,不敢说自己努力后一定会成为出色的非遗传承人,出色的民间艺术家,能让刺绣走出国门,走上国际,走向世界,但……
没人能阻止她把这个当成一个梦想放心里。
她这辈子想试一试,一辈子只做一件事,把这件事做到极致,会是什么样的。
她喜欢刺绣,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做出一件一件震惊世界的作品,名字能如雷贯耳地出现在拍卖会上,能在世界各地开展用她名字冠名的刺绣展。
有人说。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