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她必须做好准备,第一个试图直接杀死她的幻象就说明了这地方极其危险。
如果那时她被幻象阿谨杀死了,沈凌猜,那大概就是直接回到现实的长廊里,根本不会来到这个地方。
因为就连幻象也在急切地向她暗示他身份的不对劲,从一开口就故意犯错,简直是逼着她去怀疑他,激怒他——
为什么?
阿谨不想让她来这里?
不不不,她的那个戴戒指的阿谨现在应该还在酒店里……那就是,某种属于阿谨的意识,不想让她出现在这里?
考虑到自己误入之前位于接近廷议会的位置,结合黎敬雪提出的疑点……难道,那个廷议会主席手里有阿谨的一部分意识?或者他把阿谨的一部分意识封存在那条长廊里了?为什么?
沈凌越想越乱,她本就不擅长捋清这些难题,索性甩甩脑袋决定不捋了,收集信息后直接出去问自己的阿谨。
于是她左右打量了一番自己目前所在的地方。
一个挤满人的广场,广场入口处有一座小桥,小桥远处一道河堤,河堤上有一间小小的八角亭,八角亭上挂着一串串的白铃铛。
沈凌一愣。
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走到那座桥上,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
【我现在所待的地方很喜欢放烟花,每天的祭典都会在桥上燃放烟花,掉落的焰火会降在水面上。还有一道河堤,河堤上有一间小小的八角亭,坐在上面既能看见烟花,也能看见月亮。】
可是这座桥的上空没有烟花呀,河面也没有掉落的焰火。
【八角亭上会挂满五颜六色的铃铛。铃铛的材质不算好,颜色都是小孩用浆果和树叶乱涂的,所以一下雨就会掉色。】
可那边的八角亭上也没有五颜六色的铃铛,全部都是白色的铃铛,还有红色的……
沈凌又走近了一点,看清楚了八角亭上悬挂的东西,脑子嗡嗡作响。
白色的铃铛。
白色的、用细小的鸟骨做的小铃铛。
那些鸟骨很轻,大小玲珑,正正好好适合支撑一只紫色的小鸡崽蹦蹦跳跳——就是沈凌最喜欢一起玩的那只毛茸茸小鸡,她和他在一起互相蹭了那么多次,她清楚他骨头的形状与大小。
而串起铃铛的长绳是红色的,悬挂在那里,打结的绳子末梢往下滴着红色的血,干涸的血迹凝固在八角亭下,以及河堤上。
因为被风吹起的时候,铃铛会晃荡,被染红的绳子也会晃荡。
而如果下了雨……
【但是这里的雨一向很和缓,成线的雨只会一点点把颜料晕开,再融在每一粒雨珠里滴下来。这个时候可以藏在桥洞里仰头去看河堤上的八角亭,你会看到一粒粒彩虹糖一样坠进水面的小雨滴。】
“骗子。大骗子。”
只会看到被丢进河里,沉入沙中的骨头与血。
这里没有彩虹,没有星河,彩虹和星河只存在于阿谨讲给她的故事里,只存在于阿谨保护着她的世界里——一如那个与金色小美人鱼跳舞的紫色魔法师。
沈凌浑浑噩噩地看着那尊真正的八角亭,脚底打滑膝盖发软,想要过去把那些铃铛串都摘下来,好好拢进手心。
可是烟花声惊醒了她。
噼噼啪啪的,吵吵闹闹的,随着广场上人群的喝彩声一起,在被围拢的最中心,盛大腾起的紫红色烟花。
“杀了他!”
“杀了他!”
“烧死,烧死,烧死,烧死……”
沈凌跌跌撞撞冲回去。
她心里隐约知道了什么,但只能绝望地祈求那仅仅是被点燃的烟花。
烟花……阿谨说那是烟花。
他还说会有掉落的焰火。
可他是个骗子,大骗子,史无前例的大骗子,混账透顶的大骗子。
沈凌终于撞到人群最前方的位置。
她看见了一尊祭坛,祭坛上堆着枯萎的稻草,被点燃的由藤紫色烧成薄鼠色的羽毛。
而祭坛上没有被绑起的殉道般的可怜虫,祭坛上只有一个蜷在薄鼠色火焰里睡觉的少年,骨与血都丧失殆尽,仅存的皮让他看上去又美又宁静。
这个祭坛就像是他的巢。
他出生的巢,也是他死亡的巢。
站在这个祭坛旁身着祭司服的人类高声颂道:“此为灾祸之主……”
广场上的人群的叫骂也变高变吵:“脏东西!”
“祸害!”
“不祥!”
“呸……晦气!”
“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