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每日每夜都在担心害怕,只恐某日被拆穿,害怕哪天得到的一切都被夺回。我身上担负了太多,我压力那么重,我这一辈子都活在殚精竭虑之中,那种焦躁你不懂。
我活得那么难,可你却每天笑得那么开心,我更觉刺目和厌恶。我虽得到了一切,可我在快乐上还是没能赢过你!
此刻我要死了,我凭什么还让你继续快活下去?凭什么让你们母子团聚?我怎么能留下你这个凤格你这个祸患?既然我是凤,凤格自当与我一道死去!你快活了一辈子,自然得让你死时尝够痛。也只有这样,能弥补我的遗憾,让我开怀去死。”荣华哈哈笑了起来。
“你疯了,可皇上怎能被你利用……”
“皇上怎么不能!皇上要亲政,文要靠我外祖父,武要靠爹和我亲弟,我的要求,他哪敢不从?”
荣华再次笑起:“我的一辈子都在戏里,你真以为我会对你和我男人的儿子喜欢?不,我厌恶他!你看到的是我衣不解带照顾他,你看到的是母慈子孝,可实际上我一直教他,做人要善于伪装才能获益最大。做人要懂得掩饰,不能让人看穿。为了利益,可以不折手段,为了上位,可以不计后果!”
荣华身子发抖,笑出了眼泪。所以,自己得了报应。皇帝被自己教歪了。为了快速夺权亲政,皇帝竟然给自己下了毒,这才让自己一病不起药石无医。
而当皇帝供认不讳时,她不知是该笑还是哭,但她还是提了一个要求:要带着荣安一起死。
对荣华来说,她的仇报了。
荣安死前才知真相,必定死不瞑目。皇帝弑母之罪,终将成为他的心头刺。而她留下了遗书,很快便会被人发现,皇帝不久将会被钉在耻辱柱上。可皇帝迫于舆论压力,不但不会对廖家报复,还必须为了自证不是残暴昏君而加倍补偿廖家……
反正,荣华是满足了,她含笑闭上了眼。
而荣安身子抽搐,鲜血溢了满地。
她的确死不瞑目。
凭什么?
凭什么从出生就在谎言里,一辈子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凭什么她的一生都是镜花水月,嫡母,嫡姐,丈夫,儿子,全都带着面具?
凭什么他们对付她还不够,还要害死了她的亲人们?
凭什么无辜的她和家人要受无妄之灾,可那些恶贯满盈的家伙却享受着荣华富贵,至高权力,各得善终?
一切缘由皆为那“凤格”二字,一个和尚随口一言,一个所谓天象,一个泄露的天机罢了,让那么多人都疯了?
自己分明什么都没做错,却因为他人的念望而落此下场,害人害己。
荣安意难平,意难平,意难平……
意识完全涣散前,她还听到儿子在说话:
“母后与母妃三十多年相依相伴,携手共度。如今母后仙去,母妃也不愿独活,竟然追随而去。朕虽感痛心,可也对此深情厚谊不忍有违。那便按母后母妃之意,母妃便不另造陵寝了,让她陪着母后吧……”
荣安最后的神念也没法平静,不愿消散。
好儿子!果然好儿子啊!他们早为自己想好了死因!
自己死后,也被安排明白了:
不配有陵寝,不配有安眠之地,只能得一棺材借居杀死自己的仇人脚边,当真是个好去处!好结局!
讽刺!
荒诞!
……
第2章 好人做不得
荣安再睁眼时,以为来到的会是荣华在等着的黄泉。
可不是。
是那个在她记忆里几乎模糊,被大山环抱的京郊农庄。
干巴巴躺了许久,掐得自己双臂双腿都红了,又见到了许多老面孔,瞧见了久病的亲娘,在庄子里走了一圈,吃了两顿,睡了一晚,醒来发现还是原样时,荣安才确定,她似乎再次回到了十四岁。
而且是即将及笄的那个月。
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老天磕了三个头。
虽然时间上有些晚,她很快便会被接回府中,可她还活着,娘也活着,外祖他们都还好好的。荣华不是太子妃,娘也没回府去。
虽然她还没想到接下来她能做什么,她该做什么,可她已经很感恩了。
但在经过两天的欣喜后,她开始陷入了愁绪之中。
这一世,势必不能再成为笑话,她也不能再为荣华和贪得无厌的廖家做嫁衣,可她该如何改写命运?
是该夺回命格,还是阻止荣华成后?
她该不该想办法揭穿那帮人的阴谋?
荣安刚刚又去亲娘葛氏那儿打探了一趟,基本确认了锦绣所言。即娘生她时,晕过去好几遭。当时院中乱成了一窝粥,多亏夫人那里派了不少人来帮着照应。大夫施针后,娘才醒过来。
那时候她们已得知,夫人在几刻钟前也生了一个女儿,时间上比娘早了两刻钟。
就连娘身边的英姑也这么说:
“为了让你娘顺利生产,准确计算阵痛,你娘刚发作,库房那里便调来了一只计时的漏壶。那漏壶被摆到了产房里,姑姑一直都盯着。
姑姑记得很清楚,您出生时是刚到了丑时不多会儿。时间上不会错的……”
“这样啊……”荣安想起在锦绣话语里,当时的夫人借着娘家之势,已经全然掌控了将军府后院。作为娘臂膀的英姑都这么说了,可见夫人的手段。在工具上做点小动作,时间上搞个鬼,再借由下人的嘴来散播和落定,完全是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