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来便命内侍撤下金碗,引着卫昭往御书房行去。
离夏日越来越近,空气变得燥热许多,而午时到未时这段时间,更是最热的时候,连宫人们都捡着有树荫的地方走。
卫昭快到时,忽然脚步一顿。因为隔着数丈远的距离,他看到御书房前的空地上,竟然跪着一个雪袍少年。
与之前承清殿前那次罚跪不同,少年背影挺直,姿势十分标准,两手还捧着一块系着明黄缎带的红木板子,高高举过头顶。由于那雪袍质地轻薄软滑,少年雪袖悉数都滑落了下去,露着纤瘦光洁的臂。
卫昭下意识望了眼半空中干烈烈的日头,又望了眼直挺挺跪在日头下的少年,问王福来:“这是怎么回事?大中午的,陛下为何要罚殿下在御书房前跪着?”
“这……”
王福来叹了口气:“殿下今日进宫,把御书房给砸了,所有珍宝玉器,一件不剩,还险些毁了玉玺。陛下急火攻心,又念着殿下尚在病中,不舍得重罚,这才让殿下捧着祖宗家法,在殿下罚跪呢。”
“陛下说了,要让殿下直接跪到明日早朝,跪完直接上朝去,连个休息的时间也不肯给,怕是动了真怒。”
卫昭愈发不解:“殿下好端端为何要砸了陛下的御书房?”
小太子平日虽行事任性了些,但也不至于如此不知分寸。
王福来再叹:“说起来这事还与侯爷有关呢。”
卫昭一怔:“与本侯有关?”
“是啊,殿下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大皇子要拜侯爷为师的事,不仅去大皇子府里闹了一场,又进宫找陛下来闹,还说陛下与其拐弯抹角的要利用侯爷对付他,还不如直接废了他的储君之位,一了百了。陛下一听这话就生气了。”
“不过侯爷放心,殿下对侯爷是绝无恶意的。方才陛下要罚殿下去殿外跪着,殿下不肯,非要陛下答应他,绝不要因为此事再为难侯爷,也绝不要再提让大皇子拜侯爷为师的事。陛下松口之后,殿下才肯乖乖出来跪着的。”
卫昭心情略复杂。
方才王福来过去时,他还奇怪,昌平帝怎么那么快就想明白了,原来是因为小太子进宫闹了一场。
卫昭按下思绪,大步走了过去,只见烈日下,少年嘴角紧抿,长睫轻垂,纹丝不动的跪在那片汉白玉地面上,宛若美玉般莹白的面,因为长时间热气熏蒸,白得几近透明,两片唇也泛着密密一层干皮。令卫昭真正诧异的是,那块红木板子乃一整块实木打制,并不算轻,就算习武之人这样高高捧着也颇吃力,而此刻,那少年竟能捧得端稳如山,手臂丝毫不打颤。
这样一副坚韧不屈的形象,与素日那个喜欢在自己面前撒娇哭闹、装可怜装柔弱的小崽子实在差别太大,卫昭不由有些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