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
那声音乍然附在他耳边说。
***
第二日,小福是连滚带爬冲到众人面前来的。没等说话,就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不住发抖,声音里也带着颤。
“老爷!求老爷恕罪,小的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众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张顺成皱眉道:“你起来说罢。”
小福却不敢起来,匍匐在地上满脸惊恐,说话也颠三倒四。
“小的不敢了,小的不敢骗老爷了,小的是骗老爷的!”
乔晓晓一愣。
走南闯北的江湖骗子们什么阵仗没见过,四周众人当即互相看了看,心里都有了点数,不外乎就是那么回事。
果然,小福哆哆嗦嗦地说了。
“小的、小的与乔、乔晓晓,乔姑娘,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只是小的家境贫寒,家中兄弟众多,只好卖身到张府来、来伺候。府上出了这档子事后,小的便与乔姑娘串通好演了这一出,想拿到钱,给小的……赎身。”
“小的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骗老爷。小的罪该万死,还请老爷宽宏大量,饶了小的!”
小福一口气把能说的全说了。
乔晓晓冷到浑身僵硬,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童年玩伴。
周围人倒是见惯不惊,连张顺成张老爷都只是抹了把脸,似乎被骗习惯了,没必要意外。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不是不计较,而是现在没心思去计较。
好不容易抓住点希望,那希望又从指缝中溜走。就像照影园的花,寸寸枯萎,人的灵魂也就那样枯萎了。
乔晓晓还不敢相信,颤声:“小福……”
小福顿时一抖:“别怪我,别怪我。”
他不敢看乔晓晓,背对着她,声音畏惧:“这府里,是真的邪门。那东西找上我了……我、我不敢了!”
那东西?
张老爷坐直了身子,“站住,那东西,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当、当然是这府上的妖邪!”小福快哭了,又开始抖,“小的知道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张顺成听得烦躁,喝道:“那妖邪究竟是什么?”
“小的不知,小的没看见,求老爷饶过小的!”
问也问不出有用的信息,小福翻来覆去就只有这几句话,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张顺成叹了口气,做了个手势,一旁的府卫将小福带了下去。
少了这个焦点,场上的视线便全凝聚在了乔晓晓身上。
“我就说他什么都不会,只是想骗爹爹的钱嘛。”张熠棋抬着下巴,居高临下。
乔晓晓脸色白了几分,抿了抿唇,抬起头,露出认栽且大无畏的神情。好像是知道自己错了,但并不认为自己错的有多严重。
张夫人呷了口茶,看完了这出,才不紧不慢道:“老爷准备怎么办?”
张顺成连说话都快没了力气,声音沧桑:“年伯,安置好乔姑娘。”
——安置?
这话一出,四周的江湖骗子面面相觑。
安置?啥意思?安置好乔姑娘?是让她继续在府上继续住下去的意思?可……张老爷不是已经知道这乔晓晓骗人了吗?
乔晓晓突然一抖。
众人也突然一默——安置——难道说的是,把她安置进坟墓里?
……
满屋子腾腾的饭菜热气突然变得冰凉,凉意一直渗到皮肤深处,在骨髓中涌动。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时没人吱声。
年伯面色无恙:“乔姑娘,请随小的来。”
乔晓晓也是害怕的,小脸雪白,唇抿得更紧,站得笔直,却并不动。
“怎么,你还辩解什么?”张熠棋问。
乔晓晓瞪了他一眼。
主位上两人注意力已经不在她这里了,张夫人慢声细语问:“这府内邪祟,老爷准备怎么处理?”
张顺成手心蓦地一捏,眼睛上布了血丝,几乎愤起:“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张夫人淡淡的。
在她平静的目光里,张顺成声音噎了噎,最终没了后半句。他扶住额头,又给年伯打了个手势,让他赶紧把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