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2 / 2)

事实上,他对棠家的事情并不了解。那年上元节后,棠鹊疏远了他,自不会与他说这些。啾啾也从来不提她与棠鹊的过往。直到刚才,他才从棠鹊的“亏欠论”中窥到一丝很严重的端倪。

似乎是啾啾受了什么委屈。

温素雪还在出神。

蓦地被点名,他收回思绪,正好撞见啾啾平静眼底的一丝讽刺。一瞬间,有什么绵密地扎进胸膛,让他心脏再次又细又尖地疼起来。

少年桃色唇瓣微启:“她是……”

“她是好心办坏事,对吗?即便你听见了我对她说不要乱动,也亲眼看见了她明知故犯,你依旧认为她无辜,是吗?”

啾啾这个人很像没有生命的木偶,眼神是死的,语气也毫无起伏的,甚至很多时候,周围人都情绪激动时,她也只会机械地表示“我再想想办法”“我会努力解决”。

让人感知不到她的情绪。

现在她也这样说话,每一个字都吐得不疾不徐不高不低,可温素雪却觉得,每一个字都蕴着对他——对他们的嗤之以鼻。

少年已经如止水一般的情绪,这时候泛起不可控制的无措,细密疼痛的心在微微颤动,仿佛对方的视线是利刃,他不得不别开眼,敛起眉,沉默不语。

啾啾继续着对他的折磨:“人心隔肚皮,你并不知道棠鹊想法究竟如何,可你不会同意罚她。而我——你并未看见我与青鸾的经过缘由,却在同样不知情的情况下,同意罚我。温素雪,温师兄,这就是你自诩的公平无私?”

温素雪猛地一震,脑袋里有一根线,在啾啾轻飘飘的声音里扯紧,扯得他难受。仿佛数年前那场大病,揪住他肺腑,气都喘不过来。

他惊慌中根本反驳不了。

是的。

啾啾一个字都没说错。

他早就决定好要一直陪着她,肩负起责任,直到她不再需要他为止。他以为他是护着她的,却没想到,他才是那把刀。钝钝的,却一直磨着她皮肉骨血。

“我不需要你了。”

他想起啾啾对他说的话。

他以为她无非是倦了厌了烦了。他以为青鸾一事是□□,却没想到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的一板一眼循规蹈矩,在巨大的不公下,都显得那么可笑。

温素雪退了半步,脸色青白,慌乱无措。

棠鹊却惊呆了,随之而来的,是面红耳赤。她承认,刚才小虎不加掩饰的憎恶和阿鸠不留情面的拒绝,让她心里烧了把火,激起了她的一点胜负欲,所以她那样急促肃穆地在这里提及小青鸾的死。

她也不是没有感情,她毕竟是个人,是个有喜怒哀乐的人,她也会有……想任性一次的时候。

不过她很快就后悔了,对妹妹更加愧疚。

可万万没想到,阿鸠会说出这样的话。焦火山的傍晚乌红,那把火一瞬间从心脏烧到了四肢百骸,烧到了脸皮与耳朵,也烧红了眼眶。

棠鹊不可置信:“阿鸠,你当真相信我会伤害你?”

啾啾反问:“那你当真相信我会伤害你的青鸾?”

棠鹊愕然不语。

啾啾问:“你相信过我吗?”

“不信——”

棠鹊一怔。

说话的人不是她,是小虎。男孩对他们刚才的话题一头雾水,但说起这个,他还是懂的,指着棠鹊怒气冲冲。

“啾啾姐姐,这个人就是不信你才破你阵法。她若是信你还破你阵法,便是想害你!”小虎拉拉啾啾衣角,“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把你当朋友。啾啾姐姐,离她远点。”

“……”

啾啾将小虎挡在身后,就像温素雪挡住棠鹊那样,片刻后,抬起头,“你不相信我,为何要来要求我相信你?”

句句钻心。

棠鹊终于抵挡不住,哽咽着别过脸:“随你信不信。我只知道,我问心无愧。”

好一句问心无愧。

啾啾默了一会儿:“你哭什么?”

棠鹊固执不语地擦眼睛。

啾啾看看温素雪,又看看她:“你没被惩罚。温师兄愿意相信你包庇你。便真是他同师尊说了此事,师尊也会相信你包庇你。大家都偏袒你,你有什么好哭的?”

“该哭的,不应该是辩解了无数次,还被钉在耻辱柱上鞭刑二十次的我吗?”

第16章 钟啾啾。

棠鹊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失魂落魄,悲愤桀骜。

她是哭着离开的,头也不回。

温素雪垂首看了啾啾半日,怔忪寂寥,最后啾啾回望他。少年微不可察颤了颤,往后退了一步,常年没温度的眼神中仿佛染了层刺痛的霜花,他也踩在法器上飞速离去。

温素雪很茫然。

啾啾没哭没闹。十一二岁时,她稍稍比他高一点,但是后来,他和棠鹊都如同新竹节节拔高,啾啾却长得慢慢的,这么多年还是小小一只,说话时必须微微抬头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