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道斋竟是整整中了六个!
范立新慢慢合拢了嘴,没听到自己的名字,心里间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都考了几回了也早就习惯了。这回虽又未能中,到哪能攀上这交情倒也不错。
李郸没中,虽然失落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正当众人击掌相庆,拥抱在一起大笑大叫之时。
那守在衙门前,候着放榜的考生们,听闻这唱名,纷纷骚动不安起来。
明道斋的学生竟足足中了六个。
这怎有可能?!都出自一位夫子门下,这其中定然有黑幕。据说那夫子还是个女人!
还未等省城的老百姓们谈论今年这场乡榜,流言便悄然在考生中传播开来。
据说放榜当日,听闻那位张娘子门下竟连中六人,考生们群情激奋,大呼这断无可能。
“断无这可能!”
“这其中定然有黑幕!”
说是这明道斋六人事先买通了考官,考官贿买考题,双方暗中勾结。
更有甚者嚎啕大哭,大骂这乡试不公,甚至冲上前去将榜纸撕了个粉碎。
情急之下,乡试的主考官杨逅只得站出来,表示会进行调查,以示安抚。
八月的江南省省城,本是桂花怒放的时间,此刻却弥漫着一阵肃杀之意,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从昨夜下到了今日。
府衙内,两位主考官和四位同考,并大大小小的官员,正彼此交谈着。
杨逅作为主考,官职又高,自然是全权主持调查。
大堂中,杨逅皱眉问:“可查出来了这流言的来源?”
下首的官员顿了顿,面露迟疑之色。
杨逅察觉出不对,登时冷了脸,“你大胆说就是了!怕什么?!”
那官员面露为难之色:“这……的确是查出来本科有舞弊之嫌,据李房考交代,他确是收了几位举子的银钱,合起来足有百两之多。”
李房考!
众人脸色不由一肃。
可知,张衍这卷子正是出自李房考房内的。
需知这乡试的卷子,是由各房抽签统一分配的,房官若看到了合心意的卷子,便会加圈加点,作评定,再送到副主考处,这叫做“荐卷”。
而副主考阅后,则加之以“取”字送至主考。主考看了若也觉得写得好,则再加之以一个“中”字。
张衍的卷子,既从李房考房里出来,这就十分微妙了。
“至于流言……查出来是个叫薛鼎的人先放出去的……”
话音未落间,这顺宁府的知府已遽然变了脸色。
杨逅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并未多言,只沉声道,“如此,把那叫薛鼎的人给带上来。”
顺宁知府终于忍无可忍地从座位上奔出,请求道:“这当中定然是有误会的!”
杨逅淡淡道:“胡知县,若我未记错,这薛鼎是你妻族的小辈吧?”
顺宁胡知县一时语塞:“这……”
杨逅便不再看他,只对下首的官员道:“还有那张衍,和那张氏,明道斋六人,也一并叫来问话!”
这卷子是他批的。
以为理法精妙,清气盘旋,绝无疵累,是具才情气魄之绝大者。
能写出这般文章的人,杨逅并不以为此人会作弊,更何况九皋书院声名在外,此人之前就被点为了案首,又连中了小三元。
但如今流言甚嚣尘上,李房考查出受贿舞弊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江南省向来富庶,又是这文气所在,若闹上去,圣上震怒降下旨意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就算是为了他自己的仕途着想,他都得把这张衍叫过来问话,哪怕不叫上张衍,明道斋的人也都得查上一遍。
下首的赵敏博面色登时也变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杨逅一个眼神扫了过来,又只好讪讪地闭上了嘴。
从乡试高中的欢欣雀跃,到被打入地狱,只在这一瞬之间。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张幼双正在查薛鼎的动向。
一离开贡院,她就留了个心眼,甚至连发榜都没去。
听闻这个消息,张幼双心里咯噔一声,冒出了“果然”这两个大字。
薛鼎……
她有预感,这次舞弊案绝对与她脱不了干系。
人的第六感有时候是很准确的,哪怕她现在找不到证据,但她不惮于从最坏的方向来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