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幼双先是一懵,又有点儿耳热,挠挠头说:
“……我倒是觉得俞先生他……对我好像总是不假辞色。”
她又不是人见人爱的玛丽苏。
孙士鲁摇摇头,果断否定了她这个想法。
“不,在我看来,俞先生他十分重视娘子。”
看面前矮个子姑娘懵懂的模样,孙士鲁微笑着叹了口气。
这姑娘虽说脑子活泛,但人情世故上却不怎么灵光。
“不然娘子以为俞先生当初为何要力排众议,请娘子来书院教书。”
张幼双:“……”她一直以为她教得好。
“我……教得好?”
说完,张幼双自己脸都红了。
孙士鲁哈哈笑了两声:“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娘子对俞先生的意义却绝非如此简单。”
张幼双茫然。
她还是不懂,难道说俞巨巨他暗恋她吗?
孙士鲁莞尔解释说:“若不出意外,陶山长最终还是要将书院交给俞先生。”
“而俞先生他,似乎不满如今这书院的现状,欲要大刀阔斧,进行一番改动。”
张幼双脑子艰难地转动了两圈,隐约明白了过来,“我就是……一个试探?”
“是。”孙士鲁验证了她这个想法,笑道:“娘子果然聪明。”
所以说,她在书院的地位等同于俞巨巨开的第一枪?
张幼双她倒是不介意试探不试探的,这一个问题搞明白了之后,心上又紧跟着冒出了其他问题。
皱眉问:“改动的难度很大?”
九皋书院又不是股份制,可以说书院完全是山长的私有物。
孙士鲁叹道:“很大。”
“强龙难压地头蛇。”胖夫子笑眯眯说,“咱们书院这些夫子可都是越县本地久负盛名的大儒了。”
张幼双完美地发挥了不懂就问的良好品性,委婉地问:“俞先生不是与县令交好吗?”
在她看来,完全可以借知县的势……
孙士鲁也委婉地说:“娘子有所不知,知县所能做的也不多,这也是为何俞先生他要改革的原因。”
知县能做得也不多。
张幼双愣了一下,陷入了思索之中。
作为个非典型社恐,她真的不大擅长人际交往……
悲催地,活了三十多年了,人情世故可谓一窍不通,
不过这不妨碍她以一种学术的眼光对这句话进行剖析。
“知县能做的事不多”。
大梁类明,各种方面各种意义都是如此。
大梁缺少专业的行政制度、法律体系,官僚机构效率低下。
地方行政,很大程度上都是依赖地方上的耆老乡绅所展开的,以道德取代法律。
所以说某些时候,知县也要向耆老乡绅让步,否则基层行政工作就很难展开……
而九皋书院的夫子很大一批都是当地享有名望的耆儒士绅……
“这也是为何俞先生他要改革的原因”。
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
俞先生想要改革如今这依靠耆老乡绅展开行政工作的低效的行政方式?!
毕竟在地方上,常以道德取代法律,而道德讲究的就是对伦理纲常的维护。
就像海瑞判案时所秉承的“与其屈兄,宁屈其弟;与其屈叔伯,宁屈其侄;与其屈贫民,宁屈富民;与其屈愚直,宁屈刁顽”的判案标准。
这就导致了行政与司法的低效无能。
所以俞巨巨想要培养出一批真正的专业化的、有意识的人才去改革这种低效率的国家机构。
如果真是如她所想,那俞巨巨的目光实在是超前!!
张幼双猛地抬起头来,几乎惊出了一身汗,隐约察觉到自己已然触碰到了什么。
这个想法怎么这么像和她通信的那个不知名的巨巨。
等等,那位不知名的巨巨貌似也在书院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