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色。
正直的宁蘑菇说出了心中所想:“我觉得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办到。”
谢无妄笑得身体微歪:“学会拍马屁了。”
宁青青:“……”
这是拍马屁吗?
他长袖一卷,将她捉回板鸭崽的背上。
沉重的身躯俯下来,呼吸缠在她的耳侧,他的声音低沉阴森:“如果是我,阿青要不要大义灭亲?”
她偏头,撞进他带着戏谑笑意的黑眸中。
她垮下小脸,冲他撇了撇嘴:“谁和你是亲。”
他低低笑着,双臂一环,捉住她两只小手,掌心覆着她的手背,十指一根一根扣了进去。
“结过元契便是了。”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极好听,“这一件,此刻便能做。生死面前无大事,阿青,想听你再叫我夫君,可否。”
他倒是极狡诈,逮到机会便得寸进尺。
只是此刻他的语气,却让她想起那一日,他沉沉覆在耳畔对她说那句话的样子——
“还望夫人收回成命,你我便这般恩爱一世,如何。”
那个时候,他的声音也是这么好听,语气也如此刻一般温存,可是他游刃有余,留有后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哪怕这是一句真心话,也让她的心吊在了万丈悬崖的上空。
她想起,自己不久之前刚说过,在生死大事面前,大约就不会害怕被他欺负。
所以此刻他是有退路的。倘若她拒绝了他,他便可以笑着揭过这一茬,嘴毒点甚至可以笑话她——不要名分,难道就喜欢无媒而合?
她曾经把自己赤诚的心毫无保留地捧出来,摔了个粉碎。如今她已经懂得下意识地筑起心防,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她想,倘若他依旧勾着唇,不以为意地踏上退路,那么,她也不会再重蹈覆辙。
她确实喜欢他,但这颗伤痕未愈的心,却无法再承受留有余地的情感了。
念头闪动之间,她坚定地摇了摇头说不,然后望向他精致的唇。
她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此刻仿佛旧日重现。
那一日,她冷着声拒绝他,问他,你要反悔?他轻轻嗤笑,给了她一记冷刀。虽然那个时候她的心已经被他刺惯了,但那一击的感受却刻在了她的心中,至今难忘。那个时候,他说着凉薄冷情的话,身体却不疾不徐,仍在一下一下进犯她的领地。
这个男人,怎能可恶到这个地步?
只是转了转念头,她已感觉到心口处泛起了久违的疼痛。
她想,他若说算了,那便真正算了。从前那么爱他,她都可以放得下,更遑论现在?
她是一只拿得起放得下的蘑菇。
他的唇动了。
她抬起微微颤抖的视线,望向他的眼睛。
男人清冷深邃的黑眸中盛满了认真。
“阿青,不着急。”他握着她的双手,将她的身躯紧紧揽在了胸前,“我命长,总能等到你点头。”
这样的回答,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
她茫然地动了动嘴唇,心头涌起激荡的情愫,像是感动,又像是委屈。
扑簌一下,滚落两串大泪珠。
他没笑她,垂下头来,仔细地将她的泪水与泪痕一一吻去。
她闭着眼睛,任他的温度一点一点从面颊上烙到了心里面。
她想,谢无妄一定不会知道,他成功闪避了多么可怕的死亡回答。
她倚着他坚实的胸膛,视线悠悠望向前方。这么一打岔,心中那片恐惧的阴云倒是快要散光了。
“谢无妄,”她慢吞吞地拖长了声音,“我承认我是有那么一点为色所迷,但我并不想负责,也不想给你名分。”
谢无妄:“……”
他叹:“……阿青。”
忧郁的板鸭崽虽然听不懂人话,但它能够感受到恋爱的酸味。
它十分嫌弃,又不敢明着嫌弃,只能趁着掠过一处处尸堆的时候,故意大声打喷嚏,发出义愤填膺的声音。
宁青青没再说话,她默默估算着地面距离,遇到尸堆,便在自己的菌丝上面打一个结作记录。
谢无妄也没闲着,他取出传音镜,聆听从四方汇总到天圣宫、由白云子筛选之后上禀的情报。他时不时压低了寒凉的声线,简单地回复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