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她懒洋洋地苦着脸,宁愿受痛也不愿读书的模样,他一时竟不知是心疼还是好笑。
如她这般的女子,当真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
几息之后,宁青青眼皮微动,那粒冻在睫毛上的泪水就像凝在花瓣上的冰露,轻轻弹开,碎成一片晶莹。
她慢慢睁开了眼睛。
周遭已经不冷了,视野中充盈着淡青色的莲雾,芬香四溢,空气里满满都是开春的暖融。
她下意识地看了谢无妄一眼。
他的脸白得像雪,薄唇微微下抿,色泽淡了许多,眉眼间一片清冷平静。
“醒了。”他淡声问候,“身体如何?”
她的胸腔中仍然残留着丝丝余悸,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她轻轻吸了口气,将视线转到一边。
略微平复了心绪之后,她发现谢无妄已将她推远了些,身躯尽可能地减少接触,并不亲近,只是救助的姿态。
他的手掌没有碰她,微并五指,以掌侧抵护着她——很礼貌,很有距离感。
他刻意敛着气息,对她没有半分冒犯。
这让宁青青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好些了。”她犹豫片刻,轻声问他,“你怎么样?”
他漫不经心地笑:“我能有什么事。”
他已合好了厚重的外袍,与她没有一丝肌肤接触,但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是凉的。
怎么可能没事呢?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管为她付出多少,从来也不说。
她的胸口有些酸涩,鼻腔也是。
她难过地说道:“谢无妄,你对我很好,可是……”
“嘘。”他打断了她,“别说话。”
顿了顿,他道:“有声音。”
宁青青抿住了唇。
谢无妄挥手撤去结界之后,她也清晰地听到了‘吱吱吱’的声音。
循声一看,宁青青立刻将胸中隐约的抽悸给抛到了脑后。
不远处,躺着一个大雪人。
她的唇角微微抽搐,带着点希冀与不确定地问:“……封印防冻吗?”
倒霉的毛英俊大雪人正在褪冰。
谢无妄唇角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意:“你说呢?”
自然不防冻。
要是封印能防冻,他早把她封印起来了,又何必吃那一大通苦头。
“不防冻啊……”宁青青额角突突直跳。
毛英俊看上去真的有点惨。
谢无妄将她扶到绽开的莲瓣上坐稳,然后若无其事地淡笑着,走向那坨雪人。
宁青青倚靠大莲花,忧郁地望向谢无妄的背影。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此刻的谢无妄,看起来就像一个明知自己犯了错,却故作无所谓的半大少年。
他洒脱不羁地走到毛大雪人的身边,将他拎起来,化冰。
惨不忍睹。
“簌簌!”宁青青身后的药莲用力蹭她,和她打招呼。
“唔,大莲花!”她弯起了笑眼。
此刻她依旧非常虚弱,本想抬手拍拍它、用脸蹭蹭它,可惜实在提不起气力来,只把右手垂到了厚实剔透的莲瓣上,指尖探出细细的菌丝,与它亲昵地贴在一起。
她能感觉到大莲花情绪很激动。
它有灵性,但是无法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意志,只能‘呜呜簌簌嘤嘤刷刷刷’地传递些乱七八糟的共鸣。
大概的意思便是,她为它受了很多苦,它好难过好难过,也好感动好感动,它要报答她,一定要报答她,什么都可以为她做,什么都可以!
“哎呀,”宁蘑菇很不好意思地轻声嘀咕,“不用这样,我们是好朋友嘛。”
“簌簌簌簌!”
它拼命摇动莲瓣,向她传递莲言莲语。
毕竟物种不同,宁青青能够感知灵植的情绪,已是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