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1 / 2)

她是他的道侣啊,为什么要平心静气地诉说他与别的女人独处的事情,并且毫无追责之意。

心脏空得更厉害了,风灌进去,由内而外将她变成一具干枯的空壳子。

她微微含起胸,缓解那股没着没落的痛楚,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谢无妄的目光丝毫不认同,但他没有说话。

今日,他对她似乎多了几分耐心。

“若我不走,它便不会死。我会看着它。”她苦涩地笑了笑。

“不错。”谢无妄凉声道,“不走,便不会死。”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温存得令人头皮发麻:“下次还敢么?”

她动了动唇:“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没有了。”

蘑菇已是最后的牵绊。

她的眼睛非常好看,眼尾微微下垂一些,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这一刻,孩子般的眼眸中,浮起了回光返照一样的哀芒。

她笑了笑,看了看手中死去的蘑菇,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随手送了她这么一朵蘑菇。答应她养蘑菇,他便风雨无阻地养了三百年,说他在意这朵蘑菇吗?真不至于。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信手为之,哄着她开心罢了。

她也一样。他随意将她娶回来,放在这里好生养着,她是他的所有物,说他在意她吗?他也许有那么一点在意,但,也就这样了。

她和蘑菇有什么区别吗?有,蘑菇没心没肺,不会痴心妄想。他希望她变成一朵安分守己的蘑菇。

然而这么乖的蘑菇,还是死了。

煌云宗的人命、蘑菇的菇命,在他眼中不值一提,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在你心中,我不过是个物件。”她随口喃喃。

谢无妄蹙眉,抚她脸蛋的动作微微一滞:“浮屠子对你说了什么?”

——用玉梨木养了三百年的小东西,都腌入味了,弃掉可惜,没什么情不情深。

他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昨日说过的话。

宁青青听他提起浮屠子,不禁自嘲地勾了勾唇。浮屠子是个好说客,黄连里面挑着蜜糖来劝她,可惜谢无妄实在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当头一棒又一棒,打得她头晕目眩、措手不及。

看着她惨白的小脸,摇摇欲坠的纤弱身姿,他沉声一叹,将她拥到身前。

薄唇带着灼热的气息落到她的脸颊上,温存一吻,然后落到耳畔,温声安抚:“在这玉梨苑待久了,我的身上亦是时刻缠着股梨香,岂不是入了味?别多心,只是说你香,喜欢你,舍不下你。”

宁青青怔怔望向他,她有些茫然,不知道他这般放低了身段是在向她解释什么?他以为浮屠子告诉了她什么?

在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忽然便明白了——他对浮屠子说了什么样的话,她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明白的瞬间,他亦明白自己想岔了,浮屠子怎么可能对她说这个?

她头一次在他的黑眸中捕捉到一丝清晰的懊恼。

她看着他。

眼前这个男人,她用全部身心爱了三百多年,这是唯一一次,她在极其微妙细节之处,拿到了他的破绽。

可笑的是,这一点微不足道的上风和优势,缘于他对她的轻慢不屑。

她竟一丝一毫也不难过。

心被他凌迟成灰,信念被他碾成屑末,她还会在乎脸面尊严么。

她冲着他,慢慢扬起了唇角。

“谢无妄。”她弯着眉眼,问他,“你要如何才肯放过我?除非我死?”

他脸上的浅笑一点一点消失,就像撕下一张戴了很久、融入面皮的假面具一样。

“或者,你要一直囚着我。一直囚着。”她仍然在笑,“没关系,便一直囚着,没关系的。我不生气了,不生气了。在哪里都一样,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无所谓。”

捏在她肩膀上的大手渐渐收紧。

他的眼神冷得骇人:“宁青青。别闹了。”

她忽然发现,她完全不怕他。

原来所有的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归根结底都是害怕失去。

她已经不怕了。不怕,是因为她对他,再无半分期待。

她扬起脸,冲着他笑:“没关系的。”

这一瞬,梦魇中师父的脸、谢无妄的脸、自己的脸好像重叠在一处。

她的神色平和释然。

他的呼吸滞了一瞬,眸中淌过暗芒。

“我没有碰别人。”他缓声解释。

她怔了下:“我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