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一点粮食也没有,镇上也没有可以随便买粮食的地方,只有供销社有。
他买了一些下锅的米面,决定等晚些时候去一趟大队长的家里,去兑些粮食。
家里总要吃喝。
他无法想象,他不在的时候,老娘和孩子怎么生活?
家里没有粮食,一粒都没有,这日子怎么过?
看到墙角里背篓里的野菌野菜,他有些明白了。
他的脑海里是阿娘的抽泣声:“建国啊,你可总算回来了。你可知道,这一年,咱祖孙怎么过的?”
——“阿娘,辛苦你了。”
——翟阿婆摇头,“我不辛苦,阿泓才辛苦。”
——“我身体不好,一直病着,阿泓才四岁啊,人家四岁的孩子,还在娘的怀里撒娇,阿泓却要承担起家里的生计。家里没米没粮,他就跑到山上去摘野果子,摘野菜。有一次,他从树上摔下来……”
当时,翟阿婆哭得泣不成声。
翟建国深深的内疚。
如果不是他出外当兵,如果不是他被选拔进了特别行动组,儿子和老娘怎么会过得那么苦?
正是因为他三年没有回家,又因为特殊行动组的保密机密,让探亲回来的战友误以为他牺牲了,带了假消息回来,家里又何止于成现在这样?
带了假消息的战友有错吗?
没有错,人家确实不知道他的消息,带了假消息过来,也是一片心。
他当兵错了吗?
参加特别行动队错了吗?
没有错,保家卫国,在战场上,瞬息都是眨眼的事情。
但是他对不起儿子,对不起老娘。
让才四岁的儿子承担起了家里的生计。
四岁的孩子,个子都没有他腰部高,就要上山下水,给老娘弄吃的。
此时,他最恨的是妻子虹燕。
哪怕再有苦衷,哪怕她再等不住他回来。
但是她拿走了家里所有的钱,明明他没有死,还经常给家里写信,她却什么话也不说,也不解释。
他除了被限制自由的那段时间,没办法寄出一封信,后来解除了封闭式管理跟训练之后,他就开始每个月都往家里写信。
他在参加行动队之前,就曾经跟团里打过报告,请将他的津贴一分不少地都寄往家里。
团里照做了,哪怕他被封闭管理,依然雷打不动地从团里财务部汇出一笔钱到妻子手里。
哪怕在那段时间他没有写信回来,钱还是每个月都会汇过来的。
为什么她就坚持不住了?
翟建国一个大男人,此时眼眶却湿润。
他不是为妻子的离去伤心,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他不怪她离他而去。
他难过的是,妻子离去了,却把所有钱都带走了,把儿子扔了下来。甚至,都不告诉老娘和儿子,他还活着的事情。
他不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
他想要找到她,把话都问清楚。
但是他暂时找不到她。
他已经托了县武装部替他找人了。
“阿爹。”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边。
翟建国停下了和面的手,想要去抱他,看到自己手上的面粉,又停下了手,“阿泓你在旁边玩一下,阿爹在和面,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翟泓说:“阿爹,我给你生火。”
翟建国脱口而出:“你会生火吗?”
“阿爹,我会。”翟泓坐到了灶口。
阿娘走了之后,家里都是他干的。
生火,做饭,洗衣,他都会。
小包子刚坐到灶口,打算搬出灶堂的柴火,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站了起来。
翟建国就看到儿子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跑得很急,五短小身子一蹦一蹦的。
正纳闷间,没一会儿,又见小包子跑了回来,身上那件衣服已经被换了下来,换上了之前穿的那件破旧的大人衣服改制的破棉袄。
新衣服不能弄脏了。
换了旧衣服的翟泓,终于放心了,又跑到了灶口,生起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