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白家在查这事儿,柳甄氏也派人去京城查。
且不说芳娘这边因为身份的事情焦头烂额,远在城郊南边的白家别庄的白皇后听了这么久的风言风语,早就存了一肚子气了。她人在外面,听到动静比城内的慢。等她听到徐家出的这些事儿,风声早就大换了样子。白氏气得不轻,搂着小屁娃子就忍不住道:“你爹娘也真是能忍,事儿闹这么大也不吱声!”
芍药忙过来替她拍拍,安抚:“主子莫气,这不是徐家懂事儿麽……”
“懂事儿?”白氏一想到苏毓跟徐宴那么久,孩子都两个了,竟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此时再想起前些时候自己劝小夫妻俩和好的话,她心里跟吞了死苍蝇一样难受,“毓娘这孩子脾性儿可真好!”
白皇后看似开明豁达,其实也并非旁人以为的那般好性儿人。她白宜蓉当初在家做姑娘时就傲气,这么多年在宫里沉浮,傲气那是只增不减。此时越想越觉得生气,干脆打发了人去徐家:“你去将徐宴那小子叫过来,吾倒要问问看,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芍药一看白皇后发怒,下人们谁还敢说话。忙不迭地上来劝解,急忙就去徐家找人。
苏毓还不知道白皇后因为这事儿将徐宴叫过去一顿讥讽,此时刚从桃娘的家里出来就遇上了一件古怪的事儿。若是她惊鸿一瞥没看错的话,刚才那被人拖拖拽拽地扯到巷子里的红衣裳小姑娘,是甄婉?苏毓眨了眨眼睛,十分疑惑。刚想过去看看,但又觉得觉太可能。
甄婉是谁?金陵太守的亲外甥女,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地被人给拽到巷子里去?抬头看了看四周,这里是西街,刚才那四个流氓地痞似的人拽着一个姑娘进了巷子。人来人往的的年轻男子不少,却没有一个人过去进去看一眼。
苏毓倒是想进去瞧瞧,但她如今怀着孕。她扭头看了一眼车把式,车把式将脑袋别到旁边,那样子便是不愿进去看的。见苏毓眉头皱着,他反而还劝道:“太太,这西街上似这般欠债卖女儿的事情每日不知多少起。这是人家的家事,不是旁人能管得来的!”
“你怎知是卖女儿?”苏毓听那里头的动静不小,隐约听到姑娘家的哭声。出于一个人的社会责任感,苏毓实在没办法坐视不管,“罢了,我去巷子口看一眼。”
车把式一听她一个人去也看看一眼,顿时无奈。忙从马车上下来:“我陪太太一道过去。”
西街的这条巷子还蛮深的,苏毓怀着孕,没敢走太深。伸头光是看见里头几个人围着一个姑娘,那叫人不大舒服的嬉笑声传出来,苏毓听到姑娘叱骂:“滚!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敢这般对我!我叫我姑父砍了你们的脑袋!还不给本姑娘退开!”
这声音这嚣张的口气,不必说,是甄婉无疑了。苏毓便没往里头走,四周安静得只有他们俩。晃了晃脑袋,苏毓忙做出决定,上车赶去衙门:“走,去报官。”
不管是不是甄婉,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被拖拽着拉进巷子,苏毓都不会不管的。
车把式听她说的这话,心里很是松了口气。去官衙总比叫他进去帮忙救人得好。车把式自认自个儿身材瘦筋筋的,根本不敢跟西街的这些地痞流氓硬碰硬。此时于是两人忙折出巷子,赶紧去官衙。
说来也是巧合,他们马车才动,车厢外就传出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车把式马鞭抬起来还没落下,苏毓掀了车窗帘子看出去,又是冀北候林清宇。冀北候这么闲的么?怎么到哪儿都遇上?“侯爷?”
“是我,”林清宇这回是跟一个人,谢昊没跟他一起,“你怎地在此地?”
苏毓还急着去报官,这会儿看林清宇身后四个人高马大的护卫,立马就叫车把式停车:“侯爷,还请你的人去巷子里看一下,甄家的姑娘方才被地痞流氓拉进巷子里了!”
林清宇‘哦’了一声,倒是没有着急叫人进去,反倒关心起苏毓:“徐娘子怎么一个人在这边?”
苏毓也不在马车上等着了,干脆下来马车。
林清宇却不慌不忙,见她下来马车,还颇为周道地伸手扶了一把。仿佛听不见身后甄婉那嚣张又跋扈的叫声似的,垂眸凝视苏毓的脸,嗓音温和如春风:“徐小相公呢?没在?西街这边还挺乱的,衙门管不到这里。这边南来北往的人不少,孤身一人来这边指不定就吃了亏。”
苏毓自然是知晓这地方不是太好,这个巷子就像是金陵的贫民窟,住的都是金陵城的下等人。
古代社会跟现代也差不多,一个城里住着的,既有上等人,也有下等人。虽然金陵划分了东南西北四个城区,还是有那等不在府衙管辖之下的地方。就比如这里,通常情况下,金陵城的达官贵人是不会来这个地方。苏毓来过几回,是因桃娘住在这。但她每回过来都是叫车的,从不乱走动。
“多谢侯爷关心,只是,”苏毓指巷子里的叫声,这会儿自然也看出林清宇不想救人。不仅不愿救人,林清宇出现在这就十分奇怪了,“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这般任由她遭毒手是不是……”
“啊,”林清宇这才恍然一下,他扭头对侍从说,“去报官。”
冷淡淡地丢下这句话,他扭头看向苏毓的时候又换成了一张笑脸:“徐娘子还是上马车吧。这边乱的很,要是被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那可就不好了。这边这个事情我们也不好管,让官府管最好。”
说着,他看向苏毓身后的车把式,那车把式被他眼神吓得一哆嗦。
苏毓凉凉的目光落到他脸上。
林清宇笑了笑,有些无奈:“徐娘子,有些事你睁只眼闭只眼更好。有些人,你帮她丝毫用处没有,她不仅不会感激你,还会记恨你看到她不堪的一面。有柳家在,甄婉人在金陵,吃不了太大的亏。这些小手段,顶多给她点儿教训罢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苏毓也听懂了他的玄外之意。但是,她想不懂林清宇跟甄婉又有什么纠葛。没有瓜葛,他一个大男人,跟甄婉一个未出阁少女计较什么。
“宴哥儿没参与吧?”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理由。
林清宇笑得高深莫测,说出口的话也意味深长:“徐娘子别多思多想,与其想这么多,不若回去问问徐小相公,他欠我的人情要用什么法子还我。”
苏毓:“……”徐宴这厮,比她料想的心肠黑。
第八十六章
要是可以, 苏毓当然不想管。但恩怨归恩怨,道德归道德,她作为一个思想成熟的成年人, 自然无法因私人恩怨对一个未成年少女见死不救。但既然确定甄婉不会出大事,苏毓便也不去多管这个闲事。放下车窗帘子吩咐了一声, 车把式便扬鞭抽了马离开。
林清宇看着马车离开, 啧了一声, 扭头又看向了深巷。
深巷中少女的呼声还在继续,林清宇却无动于衷, 甚至还有些意兴阑珊。林小侯爷背着手慢吞吞地走到深巷的角落, 就立在那儿眼睁睁看着里面少女痛哭流涕。狭长的眼眸不由眯了起来:明明是那个心黑的家伙请求他帮忙, 但,心里头怎么就这么不舒坦呢?到底他是侯爷还是徐宴是侯爷?
苏毓不清楚这里头的猫腻, 马车才到巷子口还没回家就发现白鹏宇和陈家兄弟如月几个人在等。
看到她从马车上下来,白鹏宇便立马就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他话不多说, 就请她直接上马车去别院。
“是乘风出了什么事了么?”这几日家里事多, 对小屁娃子难免就有些疏忽。
白鹏宇还是那一脸络腮胡子, 若非眼睛足够明亮,看得出来是个年轻人, 苏毓都要以为他四五十了。人高马大的人挠了挠脸颊,不好说,只道:“主子听了坊间的传言, 十分生气。徐相公人已经在别庄了, 主子想问问徐娘子你, 这里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毓一愣,没想到是这事儿。眨了眨眼睛,她很是诧异:“白姨生气了?”
白鹏宇点点头, 示意苏毓上马车。
苏毓瞥了一眼立在巷子口的徐家仆从,几人立马上前。指了指马车上的东西,让他们先搬回去。这些是刚从桃娘那儿拿来的新款式成衣,具体怎么样,还得等徐宴试过了才知晓。
等着几人将东西搬下来,苏毓才道:“如月你将东西仔细地收好,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说罢,便又上了白鹏宇的马车。
白家的马车比外头租的马车可就好多了,里面的构造不晓得是怎么设计的,坐在里头都不太震。徐家的骡车还在打,要等几日才能打出来。苏毓这会儿靠在车厢上一想到白氏居然为这事儿生气,就觉得好笑。白姨那性子,居然也有这么冲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