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水还没擦干,发梢滴着水。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下得大了,沙沙地打在树叶和屋上。仿佛苏毓此时的心境,有种模糊的错觉。苏毓哎呀了一声,翻身让开,睡到床榻里头。徐宴迈开长腿,十分自然地就上来。
灯火摇晃,夜色漫长……
……苏毓脸颊微红,汗津津地起身,窗外的雨水早已经停了。床头的灯火不知何时灭了,里头的灯油烧得干干净净。几缕碎发黏在苏毓的脖子和脸颊上,她抬手伸手将头发一一拨开。徐宴便看到她格外通红的嘴唇,似乎还有些肿。
徐宴手指在她的唇上抚弄了一下,低头在她轻咬了一口:“真是狠心。”
苏毓发着抖,四肢颤得都抬不起来。
她不想说话,懒懒地翻了个身就想睡下了。
只是刚翻过身去,就被徐宴给捉住了胳膊。吃饱喝足的洁癖男人就很好说话,纱帐挂上去,打横将人抱起来就去了屋里隔开的盥洗小隔间。他先是替苏毓擦拭干净,而后又擦拭自身。然后手脚麻利地收拾了床褥,扭头发现苏毓趴在桌子上睡熟了。
徐宴笑了一声,抱着人回床榻,相拥着睡着。
不得不说,年轻人就是体力旺盛,耗得住。昨日夜里闹腾的那么久,次日徐宴还是精神奕奕地卯时起身,去书房晨读。甚至晨读完又做了早膳,不仅将昨夜脏了的褥子洗了,还顺带伺候了徐乘风洗脸洗手。临了,他还给苏毓烧了一大锅洗漱的热水,丝毫不觉将昨夜近一夜没睡。
苏毓睁开眼已经是日晒三竿,人刚从屋里出来,手里就被塞了一封请帖。
是柳家的请帖。柳家主母生辰宴,十日后,邀请徐家小夫妻俩去参宴。苏毓将请帖来回翻看了,一眼就看出这请帖出自女子之手。字帖上的字字体圆润,笔锋不显。哪怕写得规规整整,也看得出字体不佳,缺乏练习。不用说,苏毓脑子里直接冒出了甄婉的脸。
老实说,在没跟徐宴有实质性进展之时,苏毓还没有这么强的被觊觎和被冒犯的感觉。但如今她跟徐宴这厮都纠缠了两回,苏毓对这个原书女主突然就生出了厌恶之心。
“要去?”徐宴将来必然是要走仕途的,这种场合去当然是必然的,但苏毓已经预料到后面的麻烦,只觉得厌烦,“甄家的那个姑娘?”
“不搭理她便是。”徐宴也觉得烦,被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黏上了,于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好事儿。他这人清高,并非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苏毓想到原书中徐宴与甄婉的羁绊,被美色迷昏的脑子清醒了一瞬,看他的目光不由审视起来。
徐宴只当她变脸是因为甄婉的纠缠,事实上,苏毓变脸也确实是因为甄婉的纠缠。这个姑娘丝毫没有世家贵女的矜持,行事可以说是轻浮放诞。他叹了一口气,淡淡道:“若是实在不愿,备份礼送去便是。徐家寒门,柳家看在甄婉相邀的份上给家里发请帖,不一定真盼着咱们过去。”
这话倒是事实,苏毓目光在徐宴的脸上溜了一圈儿,挑着眉头收回了视线。
甄婉对徐宴有想头是肯定的,徐宴却不至于对个没长开的姑娘起什么心思。别的苏毓不敢说,但徐宴这点人品还是有的。且不说甄婉什么想法,柳家既然递了请帖来,徐家定然是要去的。这里是古代,没那么多人权可以讲。徐家不去,那就是不识抬举。
“预备送什么生辰贺礼?”苏毓沉吟了片刻,问道。
徐宴倒是看得开,见她不计较了便道:“柳家知晓徐家的底细,且按着身份备礼便是。”
这倒也是,徐家的家底如何,发请帖的人自然清楚。他们不需要太上赶着巴结,尽自己本分便是。苏毓将请帖合上,想着是不是该给一家子都做一身礼服。
说起来,自从出事,她也好几日没出过门了。苏毓动了动酸疼的腰肢,心里感慨年轻人就是精力好。这般想着,苏毓又去屋里换了一身衣裳。从墙角拿了一柄油纸伞,刚推开院子门,裙摆被一只小手攥住。苏毓眨了眨眼睛,扭头往下面看去。
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小屁娃子面粉团子似的小手攥着裙子的一摆,仰着脑袋问苏毓:“娘你去哪儿?”
“……”自那日出事以后,徐乘风这娃子就跟跟屁虫似的坠在苏毓的屁股后头,如今倒是警觉得很。不得不说,苏毓还真有点感动,“去市集走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小屁娃子大声道。
苏毓:“……”
行吧,带小孩儿逛街虽然两辈子都没干过,但苏毓觉得应该问题不大。徐乘风这小孩儿原先苏毓是带了偏见,实际上确实被徐宴教导得不错。听得懂人话,也不太会闹事儿。这般考虑了一下,苏毓就点了头:“那你去换身衣裳,身上这套脏了,不要穿出门。”
徐乘风眼睛噌地一亮,扔下一句‘娘你在门口等我’,然后蹬蹬地跑进屋里。
还别说,小屁娃子年纪不大,还挺臭美。往日毓丫替他做了不少衣裳,从苏毓的审美来说,穿在身上特别的显白。他慌里慌张的,还挑了一套跟徐宴有一套极为相似的青色小衫。小小一根萝卜头跑出来,像个包了青菜的白萝卜。睁着乌溜溜地大眼睛就拽住了苏毓的裙摆:“娘我好了,走吧!”
第一次跟人逛街的小屁娃子没有体验过人世间的险恶,屁颠屁颠地跟着苏毓。等一大一小两人在布匹成衣一条街里转了三四个来回,拎了一手的东西,小屁娃子才终于感受到世间险恶。
“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刚好在酒楼包厢吃茶的林清宇谢昊二人听到一道清晰地女声抱怨。
两人一愣,挑了挑眉,同时看向了窗外。
就见一个窈窕的妇人眉头紧蹙,低头看着不远处。
两人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就看到一个三头身的‘青菜包白萝卜’男童。那男童听她抱怨,慢吞吞地走过去,从那女子手中接过两大包东西。用力到两边腮帮子肉抖地拎起来,一摇一摆地走在了前面。
东西被接走,那窈窕的妇人就抄着手走在后面,优哉游哉的……
不是别人,正是徐家的娘子和徐宴的独子。
林清宇和谢昊对视一眼,眨了眨眼睛,噗嗤一声笑出声儿。
第四十四章
礼服做出来, 四五日便能拿到成衣了。不得不说,这一家子都是衣裳架子。徐宴的骨相就不必说了,麻袋都能穿出仪态来。毓丫本身的骨相条件是苏毓一早夸过的, 寻常女子等闲比不得的。作为两人的孩子,徐乘风哪怕还只是小孩子,衣裳穿上身也是有模有样的。
三套衣裳用了同一种布料,三套衣裳拿过来,穿上身还真一出门就是一家人的意思。
做衣裳的时候, 苏毓虽然没有手艺做支撑,但审美和造型上很是提了些要求。所以这衣裳穿上身, 腰是腰, 腿是腿,花纹和装饰都恰到好处。虽说衣裳料子不是那上等的绫罗绸缎, 但造型足以弥补不足。
“生辰贺礼可备好了?”苏毓心道, 若是实在不行, 她作一幅画做贺礼。
都知道徐家是寒门,太贵重的礼也不现实。徐宴性子清高, 不喜上赶着巴结的活儿。苏毓觉得她的画既然能在字画局卖出三百五十两的价格,总得来说,是有一点价值又不至于铜臭的。那柳太守在金陵可是出了名的附庸风雅,送这样的礼不至于出错。
彼时徐宴正在窗边看书,窗外的榕树仿佛短时间内抽了芽长得茂盛起来。盎然的绿意如水一般流淌, 映照得窗边那一块角落和徐宴整个人都披上一层绿意的温润。徐宴其实早准备了一幅贺礼, 但此时看苏毓的样子忽然心里一动, 反而问她道:“……毓丫觉得该如何送礼呢?”
苏毓看他这样子,扬起了眉头:“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