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毓也没跟她客气, 废话, 当然不会跟她客气。没有人跟钱过不去,尤其是傻子的钱。于是接过来就当着甄家人的面打开来了。里面不多不少, 正好三十两。
钱到位,一切都好说。苏毓也不跟她废话,将这卷饼就让那仆妇端走了。
天知道仆妇端走吃食是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有多好笑。但甄婉看到那喷香的卷饼呈到她面前, 漂亮的小脸儿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苏毓看着甄婉挑剔地尝了一口饼,自己到没觉得如何,徐家这边吃饭的几个人放下了碗筷。
车把式吃得快,三两下就嚼了一个饼。这会儿空着筷子,见女主人苏毓忙活了一场什么都没吃着干巴巴地直挠头。徐乘风小屁娃子闷声不吭地看了眼自己碗里啃一半的饼,又看一眼苏毓,小眉头皱起来。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将剩下的一半分给苏毓,想给,又舍不得的样子。
徐宴的饼也吃得剩一半停了筷子:“我再去剪两节香肠过来?菜叶子还要吗?”
苏毓掂了掂沉甸甸的银子,对自己一个手抓饼赚三十两十分满意。并没有在意甄婉的眼神,很是自在地点了头:“多剪几节肉肠过来,还剩十来张饼呢。”
徐宴点点头,放下筷子就往外头去了。
那边吃着三十两买来的卷饼的甄婉见苏毓对她的羞辱无动于衷,顿时就有些不满意了。尤其是见那清朗俊美的男子不仅没因这妇人贪婪的嘴脸厌烦于她,还贴心替她去拿吃食,心头又不舒坦起来。吃在嘴里鲜香刺激的饼失了滋味,她嚼了两口,突然将碟子往旁边一丢,不吃了。
碗筷与碟子碰在一起噼啪一声,那边的一行人丝毫没因她不悦诚惶诚恐,甄婉突然拔高了声音道:“这是什么低劣的吃食?吃进嘴里都割得我嗓子眼儿疼!不吃了,给你吃吧!”
说着,将碗碟往仆妇手里一拨,意思是要仆妇吃。
仆妇哪里敢违背,只能接过去吃。
甄婉说完这番话就拿眼神去瞥苏毓,见苏毓还是对她的动作无动于衷,心里就不由压了火。甄婉自小到大被甄家上下捧在手心里的,含嘴里怕化了,碰一下怕摔了。平日里皱个眉头,都能叫下面人跑断腿,别提这么明显的闹脾气了。结果出了京城走出甄家以后接连的受气,受苦,受累,心里当真是委屈的要命!
她刚想说点什么刺激一下苏毓,就见自己这边几个护卫叽里咕噜的,居然有一个起身走到苏毓的身边。就是刚才拿匕首吓唬她的那个络腮胡大汉,居然好声好气地跟那个乡下妇人商量,拿银子买她的饼子。
“可否便宜些?”方才这妇人开口就要二十两,他们也是听在耳里的。虽说有甄家这小姑娘事事咄咄逼人的原因在,但总的来说,他们想吃一口香的也有些胆战心惊。不过路上辛苦了一路,嘴里淡出个鸟了,还真就图这一口吃的,“我们哥儿几个多买几张饼。”
谁知苏毓万千没有方才难说话的态度,很随意地就点了头:“你要几张?”
“来八个行么?这是银子。”那汉子瞥了一眼油纸包住的饼子,不确定地递过来一个荷包道。
苏毓接过来看都没看就点了头:“可。”
她这般态度倒是叫汉子有些尴尬了,这妇人原来是个暴脾气的性情中人。
说句实话,本来这葱油饼就烙了不少,真要吃的话,一家三口吃个饱能吃个四五顿的。但在苏毓看来,手抓饼这种东西也就吃个新鲜,天天吃肠胃也不好受。左右没几日就到金陵了,还有好些冻水饺没吃。这些葱油饼能换了银子,也算是一件意外收获。
苏毓动作很快,徐宴刚拿了东西过来,她三两下就出了一盘子饼。
三个手抓饼一端上去,苏毓特意刷够了辣酱和鲜肉酱。鲜香麻辣的味道在舌尖儿炸开,壮汉的眼睛蹭地一下就亮了。壮年汉子都是西北驻军,口味重,就好这一口咸香。苏毓露的这一手虽称不上惊艳,但就是抓劳了这群汉子的点儿。
味儿香,又烫,咬下一口都是享受。
说好八个饼子,苏毓没一刻钟就做好了。
汉子们吃的也快,围在苏毓的火堆旁边等着吃,苏毓前手刚做好他们后面就吃完了。甄婉见状脸都能气通红,甩着手,撒火似的打翻了仆妇的碗碟。一群人听到动静立即看过去,她涨红着脸颊便叱骂:“看什么看?没看到大户人家教训不懂规矩乱吃别人家东西的奴婢?”
正吃着苏毓煎的饼的几个壮汉嘴一僵,十分尴尬。嚼在嘴里的饼是吞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几个汉子被噎得难受,但到底顾及甄正雄的面子,只能对甄婉的指桑骂槐装听不懂。
徐宴微微掀起了眼帘,淡淡的目光仿佛不经意瞥过去。
也不知怎地,骂人的甄婉便立即止住了训斥。她好似个高贵的世家贵女,微微昂起了下巴。骄矜中略有些娇羞的目光投回去,这边徐宴已经又低头不看她了。
甄婉被这一眼看的心花开,心里跟被猫爪了似的,痒得厉害。
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公子对她是有那么点意思的。若非心有念想,为何要多次偷看于她?且次次被她抓住了。甄婉没尝过这等抓心挠肝的滋味儿,只觉得冥冥之中妙不可言。她忍不住想,看这公子的衣着,显然是布衣。布衣的话,这公子的出身必然就不可能会显赫。
一介布衣,是无论如何都配不上甄家的姑娘的,就算这公子生的一副好相貌,也不行。况且,这公子还有了妻子儿女,早有家室。
但即便如此,甄婉又瞥了一眼那边的火堆。徐宴安静地做在其中,显得如此的卓尔不群。唔,她也并非不能给这位公子留下一点念想。
心里遗憾,将目光投向徐宴。
只是盯了许久,再没碰上徐宴的目光。甄婉忍不住对苏毓迁怒,于是看这几个护送的人就格外的刺眼。
苏毓对甄婉心中如何想不知,她只知道煎完饼就可以弄自己要吃的。指桑骂槐也好,那都是别人家自己的事情,跟她一个外人可没关系。不过卖个饼,再说,她自己的肚子独自还空着呢。趁着几个壮汉脸色难看地吃饼,她扭头问徐宴:“你一个饼够了吗?”
事实上,别看徐宴生得清瘦,实则脱了衣裳浑身的精肉。十八九的少年正值长身体的时候,徐宴又比旁人高出许多,自然最是能吃。一个饼,就算夹了肉和蛋,也是不够他饱腹的。
此时既然苏毓问了,他便老实地点头。
正好苏毓不想吃饼就道:“那行,就这汤水一人再下一晚水饺。”
一碗水饺下肚,苏毓也吃饱了。忙活了一场,挣了四十七两银子。三十两是那姑娘上赶着送来的,十七两是几个汉子给的饭钱。苏毓头一回发现银子这般好挣,要知道,这年代一两银子可是相当于现代两千二百多元的购买力。四十七两算是不小的一笔收入。
冬日夜里冷得厉害,徐乘风吃了半张饼就饱了。此时靠在苏毓的身边,歪歪栽载地打着瞌睡。苏毓其实也有些累了,吃完饭就带着徐乘风去后头骡车里擦洗,刷洗碗筷的活计自然是交给徐宴。
徐宴对此也没有怨言,端着油污的碗碟便走出了破庙。
这会儿天色已经全黑了。没有月亮的夜里便格外黑,伸手不见五指。本来刷洗碗筷不必走太远,毕竟大晚上去水边也不安全,油污若是用冷水也洗不干净,便想着用方才烧的水刷洗一下。但这会儿徐宴瞥了眼锅里,热水被苏毓端去了骡车,没剩下的。
想着一会儿许是要用,他于是又放下碗筷去骡车那边拿桶,装些水回来烧开。
徐家人离开,甄婉就又跟同行的人闹起来。
不为其他,就为这几个汉子居然当着她的面儿去买苏毓的吃食。方才徐宴在,甄婉不好当着徐宴的面儿展露脾气暴戾的一面。随说早在她闹脾气迁怒苏毓母子之时,徐宴就不可能对她有好印象。但甄婉素来不觉得自己会做错事,在甄家,错的永远是下人。
所以,徐宴人一走,她忍不住就借题发挥,又闹起了脾气来。
四个护送她离京的士兵早就受够了这姑娘的稍不顺心就闹脾气,这会儿见她闹腾,络腮胡汉子就忍不住又拿出匕首吓唬她。甄婉虽然被匕首唬了那么一下,但打心里不觉得这群人敢忤逆她。
一怒之下,她甩了袖子就跑出了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