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运气不错,它刚跑出宴会厅,拐进走廊,就看到了从洗手间出来的连太太和连宝,它一个翻身,躲去了附近的柱子后。
还好连宝低着头,没看到,他好像不太开心,往前走了几步就停下了,哼哼唧唧的不想走。
连太太看看他的小脸,蹲下来,柔声问:「不想去找爸爸吗?」
「嗯……不喜欢……爸爸,想和猫咪玩……」
一色用爪子捂住嘴巴。
居然被个小不点如此念念不忘,如果不是一只猫,它真要当场来个热泪盈眶了。
「这孩子,会场怎么可能有猫啊。」
连太太显然不信儿子的话,看他额头都出汗了,掏出手绢帮他轻轻擦掉,说:「要是你真喜欢猫,那回头妈妈给你买一只。」
孩子眼睛眨眨,似乎并没有很开心,连太太问:「不是想要猫吗?」
「不是……是想要小花……」
连太太一楞,随即说:「好啊,只要你乖乖听话,妈妈就把小花找回来。」
一色本来还在想小花是谁,看连太太的反应,它脑中升起一个不太好的猜测——这个俗气的名字不会是说它吧?
事实证明它猜中了,孩子开心起来,大声说:「好的!我一定听话!」
生怕母亲改变主意,他还用力点头,连太太笑了,站起身,摸摸他的头发。
轻柔又带着溺爱的抚摸,一色原本那点小不爽一扫而空,它默默看着,忽然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几个画面飞速闪过,起先模糊,像是黑白照片,渐渐的,颜色变得清晰。
一幕幕,走马灯般的。
幼年时妈妈也常这样对着他笑,同样的笑容,同样温柔又美丽的侧脸,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忘了遭受打骂的痛。
妈妈说再忍耐一下,他们很快就可以攒够钱了,到时只要把钱给了老板,他们就自由了。
他每天都在计算时间,直到生日那一天。
是四岁还是五岁……他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天下着特别大的雪,妈妈仰面躺在楼下的雪地里,周围的雪都被血染红了。
妈妈还睁着眼睛,和平时一样漂亮温柔,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不管他怎么叫,妈妈都没有再回应他,也永远都没法再回应他了。
眼睛变得模糊,周围事物都变了形,一色抬起一只猫爪揉揉眼睛,自嘲地说:「啧,原来恶灵也有眼泪的。」
连太太哄完儿子,牵着他的小手回宴会厅,一色突然不想跟了,它心情很糟,想找个地方化悲愤为食欲一下。
小猫掉了个头正要离开,一道背影映入眼帘。
那个哪怕是化成了灰它都能认出来的混蛋终于出现了,一色抽抽鼻子,低落瞬间消散——悲愤什么的才不符合它的猫设呢,它是只脚踏实地的猫,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现在仇人自动送上门了,那就遂了他的愿吧!
一色的猫眼微微眯起,菱形眼瞳闪烁出妖异的光芒,冷冷注视着陈木走向连太太。
陈木今天应该休班,他没穿制服,脸上挂着阴阴的笑,上前和连太太搭话。
在看到他出现的那一瞬间,连太太的脸色变得铁青,匆忙把连宝交给常姐。
等常姐带着孩子回了宴会厅,她转头看向陈木,陈木朝她撇了下头,径自往前走去。
一色看到了连太太脸上一闪而过的杀气,但她马上就收敛了,跟在陈木身后离开。
一色也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照经验,陈木又来勒索了,好不容易钓到一条大鱼,他怎么甘心把鱼放走呢。
五楼有个观景阳台,陈木带连太太去了那里,他在酒店工作,知道这个阳台比较偏,平时很少有客人来,方便说话。
一色没猜错,它一进阳台,就听到了两人的争吵声,连太太一反在宴会上的贤淑温柔范儿,漂亮的一张脸都扭曲了,可见她对陈木有多憎恨。
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色才知道原来在它没跟踪的这几天里,陈木敲诈了连太太好几回,每次都是几万几万的要。
被当成冤大头来敲,换了谁都咽不下这口气吧,想起刚才连太太充满杀机的表情,一色很怀疑在它下手之前,这个女人会先干掉陈木。
这可不行,虽然它很同情连太太,不过陈木的命是它的,它绝对不会假手于人,更不会让他死得那么痛快。
估计陈木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对连太太说:「别打歪主意,那张照片我洗了很多份,万一我出了事,你这辈子都别想进连家的门。」
连太太面部抽搐,不过她的涵养比一色想的要好,听了这话,居然还能笑出来。
「我明白的,你是什么样的人,十几年前我就很清楚了。」
「其实吧,也就是二十万,等你成了真正的连太太,几百万几千万都等着你去花呢。」
陈木嬉皮笑脸地说,还伸手去拍连太太的肩,连太太立刻闪开了,冷冷道:「这个金额太大,我一下子拿出来会被注意到,给我点时间,回头我联络你。」
「行,不过别让我等太久。」
「不会。」
连太太说完要走,临时又停下,转头道:「我知道你有底片,不过做人不要太贪心,真要爆出去了,我过不好,也不会让你舒坦的!」
她放下狠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木看着她走远了,笑容立马消失了,啐了一口,骂道:「什么东西,以为自己多清高,想当初……」
想起往事,他脸色阴鸷,低声咒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