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她演得是一出苦肉计。
叶云婀看得一清二楚。
“此处留不下你,你走罢。”
赵灵姬浑身一颤, 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姑娘......不留我?”
昨夜,在集市上, 她跪在鼎沸人声中,是眼前之人上前将她买下。
少女一双眸温婉明亮,朝她和缓一笑,仿若皎皎的月光。
赵灵姬登时便明白。
她是个软角色。
心善,耳根子软。
这种人,最受不得别人使苦肉之计,看不得旁人受苦。
她低下头,垂泪:“叶姑娘,灵姬知道错了。灵姬昨夜进了苏府,见府邸豪阔,一时财迷心窍。叶姑娘,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奴命苦,从小穷大了,那么多的银子,苏公子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一边说,一边用膝盖蹭着上前,来到叶云婀脚边。
伸出两只手,抓住了她绣着玉栀花的裙角。
“灵姬。”少女忽地弯身,亦是伸出一双素手,轻柔地抚上对方的面颊。
她的颊上尽是泪痕,目光哀婉,像是一轮明月沉在水雾之间。
“你不是贪他的钱,”云婀幽幽一叹,“你那是馋他的身子。”
赵灵姬一愣。
啜泣声也骤然停止。
她是不贪苏尘的钱,若是贪钱,她当初便不会离开赵府。
心思飘忽,随风摇止。伏在地上的女子又一抬眸,将面颊贴紧了对方的手掌心。
叶云婀的手掌温热,神色温和。
不似赵氏正妻那般咄咄逼人。
让她一下子又心生许多底气,“可是,叶姑娘,您就了奴。若此时将奴赶走,奴真的别无他处可去。”
赵灵姬拿冰凉的面颊蹭了蹭她的掌心,乖巧地像只小猫。
面上的泪痕如同鲜血淋漓的伤口,让人看了,心中直生怜意。
“叶姑娘,外边天那么冷,您若赶奴走了,奴会冻死、饿死在街上的。”
“求求您,留下奴,灵姬愿当牛做马,侍奉叶姑娘。”
“求求您......”
正说着,她的眼中又落出一行滚烫的泪来。
滴落在云婀的手背之处,慢吞吞地往她的袖口滑去。
叶云婀站直身形,从袖中取出方帕,将手背慢慢擦拭干净。
“我不会留下你,苏公子亦不会留你。”
“您劝劝苏公子,替奴求求情,”赵灵姬连忙道,“苏公子听您的,只要您开口,奴便、便——”
“我不会开口,”不等她说完,叶云婀径直截去了她的话。少女一身藕白衣衫,垂下柔和的眸光,“就算他同意留你,我也不会将你留下。”
“姑娘,你触犯了我的底线。”
拭净了手背,她将帕子一收,一转身形,“我会让阿宁给你些碎银,权当是昨晚那顿饭的劳苦费,可以保证你一时不会饿死或冻死。曾有半仙让我多行善事,那便好聚好散罢。”
善始善终,她不想撕破脸。
或者说,赵灵姬,不值得她撕破脸。
一道声响,女子掩上房门,独留赵灵姬跪在原地,跪了一夜的膝盖已经失去了直觉。她还来不及用手撑着地,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两眼愣愣地望着刚被人关上的房门,脸上满是震惊。
门的那一端,叶云婀的眸光冷静,清明自持。
无人瞧见,在暗处有两道人影,静静瞧着偏殿这边的情形。
待叶云婀关上房门后,凌肆才低低出声,“督公,您看......”
他望向跪在院中的赵灵姬。
按着督公以往的手段,这个女人定是留不得。只要苏尘一声令下,赵灵姬便会从世上消失。
“她要留着,便留着吧。”绯衣男子怀中抱着一只兔子,淡淡道。
留下赵灵姬一命。
凌肆微愕,瞬间又敛去面上神色,只感叹道:“叶小姐心善。”
是,是心善。
苏尘望着那张关得死死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