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1 / 2)

这具身躯如今已经十分古怪,他这么说,面颊上伤口却是开始不断地愈合。

那些伤口仿佛滋生了生机,这样子飞快长好。因为这具身躯具有强大的力量,自然具有极强烈自愈之力。

宁无缺厉声:“你这么样任性,随便乱说话,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很尴尬?你用那种口气说话,我简直不知道如何自处。从小到大,我待人处事,都是规规矩矩的。”

若无启是老实人,那么宁无缺就是规矩人,两人显然对自我存在有着清晰的认知。

他们就是这样朴素的人。

宁无缺本来想跟无启好好沟通,可无启看着就是那么任性,任性得让宁无缺受不了。

所以宁无缺威胁她:“其实我对女色并没有什么喜好,可是若是你总这样,我就会找一个女人,跟她行云雨之事。”

无启厉声:“我杀了那个女人,杀了她!”

宁无缺一脸坚决:“忍一忍,尸体也是可以得。”

无启微微一怔。

无启:你就是个变态!

宁无缺脸颊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了,他甚至伸出了手指,轻轻抚摸过自己的脸颊。

“好了,我们大家同坐一条船,你也这么大岁数了,为什么学不会宽容、合作?你现在既然与我共用一躯,自然要与以前的我保持一致性。毕竟你身受重伤,身子也不怎么好。若被人看出端倪,你也会被魔主斩杀。所以好好掩饰,不要总是这么自行其事,对你对我,那都是有莫大的好处。”

宁无缺也寻求和解,他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本来暴躁的无启,此刻顿时也是安静下来,变得有几分柔顺。

说到底,无启并不是个没脑子的暴娇,反倒是极具智慧之辈。到了关键时刻,她也是能屈能伸,甚至会示弱。若她当真是如此无脑之辈,只怕许多年前他已经被魔主斩杀。

事到如今,纵然无启内心是想要将宁无缺给大卸八块,也不免都忍下来。

宁无缺还教导无启起来:“你要对女帝恭敬、顺从,不可失了礼数,更不可不尊敬她。所谓上下之别,难道你不懂?当真这跟我们要杀了她没关系。做人下属有做下属的样子,不然你以后上位,叫人家怎么尊重你?”

无启心想我没你这么矫情。她一向单干,也不稀罕有个下属使唤,麻烦死了。

不过事到如今,无启也没继续杠,反倒和和气气说道:“不过若用纪雪君冒充,也不知女帝是否会上当。”

这算什么?古董造假?让女帝以为纪雪君便是她之前那个容器。

宁无缺却是对这个古董造假有信心:“当年是上清界偷袭,斩杀我父亲,夺走那个女胎。纪雪君以前流落在外,之后才被李悲风带回去。她也不是打小长在上清界的。”

所谓古董造假,最重要一环就是会讲故事。那么现在,纪雪君的来历是有故事的。

宁无缺说到了这儿,眼神微微深邃:“若女帝知晓当年是李悲风杀我父亲,夺走她的躯壳,只怕早灭了上清界。不过若让她早日寻回自己躯壳,妖族女帝岂不是无懈可击,再没什么弱点?如此这般,我们就没什么机会了。故而有时候,有些事情,自然也是要忍一忍。”

宁采是他生父,当年也是对女帝忠心耿耿,女帝也是对宁采信任有加。那时候女帝虽然没有对宁采说实话,却把躯壳交给宁采。宁采以为那孩子是女帝之女,爱惜之极,把她当成性命一样重要。可是这件事情,不知道怎么被上清界到了。宁采早年被李悲风斩杀,那孩子也被李悲风夺走了去。

若按人伦之理,为人子者,应当为这个父亲报仇才是。然而宁无缺为了避免女帝寻到了那具身躯,也都忍下来。若让旁人听来,只怕会觉得有些不好。不过无启本是个没三观的人,听了也没觉得如何。

宁无缺想到了死去了宁采,想到自己最后领回那具血肉模糊的身躯,他唇角笑容越发恭顺而柔软。

那时候宁采被俘,一番拷问逼问,那些人也想要知晓这孩子的身份。上清界的修士并不干净,甚至可以说是更脏。这些肮脏的东西就那么可笑的,那样可悲,简直令人作呕。

可是父亲十分忠心,也很厚道。他没有告诉那些修士,那孩子是便是妖族公主。也因为如此,上清界也没对这个女孩儿引起足够的重视。当然宁采也不知道,女帝并没有讲实话告诉自己。

任他再忠心,也不会知晓那个小小女孩儿并不是什么公主。女帝不是真正人类,那孩子也不过是转生的容器。

世上的下属就是如此,拼死拼活,却连事情的真相都不知道。

不过这件事情也怪不得女帝,要说来她肯把孩子托付给宁采,也显露出对宁采的信任了。

区区一个下属,哪里配知晓这样子的真相呢?

宁无缺这么想着,眼中神色更加和煦。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对着那么一具不似人形的身躯,任他如何聪慧早熟,手掌也不觉轻轻颤抖。

他终于还是伸出手,探寻拢住了一点宁采残魂。

他毕竟想要知晓,父亲有什么话想要跟自己说。虽已经踏足修行一途,父亲仍然是他唯一的亲人,与他可谓是相依为命。

宁无缺懂事、早熟。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什么时候都很克制自己。

小时候,他也盼望得到父亲的称赞,得到他的肯定,减轻他的负担。

然后宁无缺就听到了宁采最后的声音。

“以后,要效忠女帝,要救回公主,要一生一世护住公主——”

再别的,也就没有了。

宁采是个忠臣,就算惨死,这份忠心也没有改变。他临死之前,也遭受到了上清界非人折磨,所受痛楚也是难以想象的。可那又怎么样呢?父亲的心,永远跟铁石一样坚硬啊!

宁无缺放下了沾血的手指,泪水却遏制不住往下掉。

当然他现在死了爹,本来哭也是应当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宁无缺心里就有点儿别的不痛快。

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的咬了他心口一下,让他难受,使他心中发苦。

他眼中闪烁火光,有一些不甘愿流淌向他的心头,使得他难受极了。那些痛苦在宁无缺心里蠢蠢欲动,仿佛要破土而出。

父亲冷冰冰的死人血从宁无缺手指上滴落,落入了土壤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