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一旁一位粉衫少女脆生生说道:“好了姜重,何必让一个俗修搅了我们兴致,她跟我们也不相干。”
那叫姜重的男修性情似乎有些乖戾,大约也不屑做个翩翩君子。他英俊面颊之上透出几分不屑厌意:“下界修士好生没趣,瞧着如此污浊。他们大抵心性贪婪,必有所求,来了上清界,也是搅了咱们清静安宁。”
听他口气,似对于下界升上来的修士早有不满,故而有意发作。
说到这里,姜重手指轻轻一挥。
气劲流转间,一枝沾雪的梅花顿时落在姜重掌中。梅蕊吐香,他白玉似的手掌握着墨色的花枝。姜重那英俊面孔被梅一衬,更像是高洁不染尘的仙人。
姜重姿态高冷,眉宇间也浮起几分如雪寒意:“你们又怎配到此。”
沈灼瞧着他一身整整齐齐,连衣服角也干干净净,不沾一点尘埃。这上清界的男修手中比着沾雪的清梅,却将自己践踏到泥地里,贬得一文不值。
然后沈灼慢慢站好,抚顺了自己衣角。
她束发的钗在通关时候掉落,所以此刻头发乱蓬蓬的散着。
如今沈灼就伸出手指,一圈圈的缠着脸边头发,轻轻的扯了一下。这种动作,让她添了几分少女的娇憨。
沈灼浑身都疼,却轻轻的笑了笑。当她笑起来时候,姜重突然发觉这一身血的女修,竟是个长得还不错得姑娘。
“当然是因为我努力修成了内丹,靠实力飞升至此的啊,我可真是好辛苦——”
然后沈灼开始茶言茶语:“不过比不上你们上清界修士幸运,生来不必自己结丹。据说你们内丹不必修炼,吞服丹果便可生出。我们这些凡俗修士,是要辛苦一些,还要担心自己有没有天资,够不够勤劳。”
她这番言语,自然惹得上清界修士不快。别人也还罢了,那模样生得最美的女修却似尤其不高兴。那女修本来一句话也没有说,此刻蓦然嗓音微扬:“真是言语轻狂,不知安分,竟如此羞辱上清界修士。”
美人儿说话声音就是不一样,那嗓音又清又脆,煞是好听。
姜重的脸色本阴晴不定,听到女修的话,也是怒意顿生。
不过这位乖戾修士此刻的愤怒也是漫不经心的。因为眼前的沈灼是那么样弱小,就好像地上一颗石,一粒砂。
姜重极随意的一拂手掌间的那枝梅花。
他不过让那粒尘埃离自己远些,莫要挨着自己。
然而他这轻轻一拂,对于沈灼而言就是滔天巨力,能让自己粉身碎骨。
姜重眼底却泛起的漠然,他未必不知道沈灼会粉身碎骨,可那又如何?这也并不是一桩值得关注的事情。
劲风刮过沈灼的耳边,发出了尖锐刺耳之音。那声音使得沈灼脑子嗡嗡的响,全身撕裂般的疼。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淡紫色的清圣背影便出现在将被撕碎的沈灼跟前。
他长袖一挥,整个世界便清静下来,那些刺得沈灼脑仁疼的嗡嗡声也一下子消失了。
她听到少年如玉石般冷漠嗓音:“上清界中,不允私取别人性命。”
沈灼只闻其声,便觉得一股冷意透骨而来。那时她尚不知晓救下自己的是上清界圣子萧雪元,可已经觉得那人寒意极重,颇具威严。甚至连之前张狂的姜重此刻也不好放肆。
“师弟,姜重一向随性,也许举止失当,却并非故意。”
生得最美那位女修忽而开口,替姜重求情。她说话似有些分量,圣子身上冷意也淡去几分。
萧雪元嗓音添了些许暖意,轻轻一点头:“师姐,我知道了。”
他的那位美人儿师姐不知想到什么,蓦然冉冉一笑,面颊红了红。
这几人眼中,自然并没有沈灼。就连萧雪元,也只是为了维护上清界的秩序规则而出手。
沈灼胸口泛起了阵阵燥热,忍不住咳出一口口鲜血,染得胸前衣衫一片殷红。
奇妙的是,此刻她握于掌的幻羽忽而有了异动。
那片羽毛化作一片红光,直直飞向了圣子。
萧雪元这才忽有所感,转过身来,让沈灼看到他的脸。
那张脸清冷高傲,俊美无双。
沈灼怔怔瞧着,旁人以为她被萧雪元容光所慑,所以瞧呆了去。萧雪元有仙人之姿,这也不足为怪,甚至有人嘲讽似嗤笑一声。就连萧雪元也轻皱眉头,生出几分不快。
可这张脸却让沈灼觉得陌生,和记忆中大不一样。
但幻羽所示,就是他了,绝不会假。这又让沈灼心尖一酸,想要流泪。她辛辛苦苦来上清界,不就是为这个?
“阿灼,阿灼——”
有人亲亲热热的唤她名字,一派热切看着她。
不像啊,真的不像。沈灼吐的血更多了,她伸手捂唇,掌心一片殷红。
然后沈灼就猛然睁开眼,从往昔旧梦中醒过来。
刚才梦到的,是以前的事了。
那时她才刚刚飞升到上清界。
此刻她躺在玉床之上,一片肌肤生出燥热,额头却生出层层冷汗。她双颊被烧得通红,浑身都疼。
沈灼所躺玉床,乃是珍稀的温凉玉所制,能调节修士功体,本来便是稀罕物。以此等稀罕玉石制床,再点缀宝石珠玉,此床对于修士而言也显得过于奢侈。
就像现在,沈灼疼得额头发烧,这温凉玉床却不觉从中透出缕缕清凉,以做舒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