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岸上之后,他老人家一句都没废话,立马就去找人筹办这事儿了,走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芈秋忍不住感慨:“太傅真是干劲十足啊!”
自己回宣室殿去,心里边也不住地盘算,蒸汽机出来了,那也是时候把水泥弄出来了,反正这些个小东西有工匠内部保密制度,她就算丢出来,别人也不知道是谁弄的。
有了水泥,就可以修路,搞搞陆运和商贸,还需要橡胶。
这东西国内也有,但真正大需求的话,就得下南洋,嗯,组建远洋船队,找找外来作物……
就是不知道钱够不够,能不能撑起来这么大一摊子事。
实在不行再杀几个皇叔吧。
在年轻官员中找个嫉恶如仇、且还有脑子的,把他往最爱为非作歹的藩王那里一派,他想办法找罪证审案,朕给他撑腰兜底,最后他成了青天,朕成了明君,国库也充盈了,一石三鸟——天,芈秋你真是个小天才!
对,就这么办!
芈秋定了主意,脚步紧跟着轻快起来,再回宣室殿看了会儿折子,北部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就送过来了。
毫无疑问的打赢了。
没打算给主帅和一干小将们赐爵位,升升官阶也就算了。
主要这仗也不是靠他们打的——起码新式武器的威能占了很大影响因素。
她派去的探子传信回来,说胡人们只听一声巨响,紧接着城墙就塌了,还当是天罚降世,当场就给吓尿了,哪里还有胆气抵抗,纷纷跪地讨饶,大军再向北深入,望风而逃的部族更是不计其数。
芈秋直接叫人把这封奏疏给了吴大学士,叫他参谋封赏之事,她自己却展开国朝地图,重新将幽云十六州画了一遍,若有所思。
约莫过了半刻钟,她吩咐吉春传在御书房外的几位重臣前来。
等人依次落座,芈秋开门见山道:“幽云十六州业已收复,消耗胡人的同时,也该从山东内陆迁移百姓前去定居,若是人气单薄,国民日少,这地方打下来也是白打,尔等以为如何?”
这向来是历朝历代的定例,几位老臣自无异议,只是张大学士很中肯的提了个建议:“国朝百姓向来注重乡土,安土重迁,幽云十六州又处于北方,胡人随时可能再度南下,只怕寻常百姓无心北上。至于流民……”
他略顿了顿,方才继续道:“自南向北,何止千里之遥,能够远度而去的,大抵只有流民中的青壮,真到了幽云之地,无家无口,无所束缚,怕会行作奸犯科之事,反倒于收复当地民心不利。”
芈秋眉头略略皱起几分,几瞬之后,徐徐道:“朕心里边倒是有个主意……”
张大学士谦和道:“敢请陛下指教?”
芈秋定了神色,郑重道:“授田。”
张大学士不禁有些失望——他以为陛下会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呢,没想到还是这种陈词滥调。
然后他就听天子又补充了一句:“着户部官员往幽云之地重新测量田亩,制定图籍,男丁也好,女口也罢,但凡过了十五岁,均授田十亩,十五岁之下的授田三亩,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众臣微怔之后,很快反应过来,天子这是有意留住幽云之地的女子,让她们暂时作为恢复农生的主力军了。
向来授田之事,只讲男丁,不算女口,就算是把女子一并加上,也全无男女同等授田的定例。
此事若是发生在山东中原地区,必然会引起士大夫势力和地主阶级的反弹,男人跟女人怎么能授同等数量的田亩呢!
可此事发生在幽云之地,无形中就减少了很多阻力。
第一,幽云之地的确有大片大片的无主耕地等待分配,分出去好歹还能收一点赋税,不分出去只会荒在那儿长草!
第二,幽云十六州连年战乱,青壮年男子去了十之七八,男人少了,女人可不就得顶上?不分给她们,土地不也是荒着,倒不如分出去收买人心,还叫她们念中央朝廷的一分好。
第三,这政策显然不是只针对幽云十六州的女人的,换言之,流民拖家带口去了,女人也能分地,无形之中减少了生存压力,也能吸引更多的人过去!
吴大学士想的更多,不禁抚着胡须开口:“越是贫寒孤苦之地,溺婴之风愈盛,且被溺杀的多半都是女婴,究其缘由,有的是因为重男轻女、渴求男丁,有的是因为实在养活不起,无奈而为之。可是一时溺死容易,以后呢?女婴被溺死了多少,以后就有多少男丁孤寡无妻,既不利于国家安定,又不能繁衍人口,若是有了男女均等授田一事,这些事情料想或多或少会有所缓解吧。”
这决议理所应当的被通过了。
皇帝提议,几位老臣赞同,再到朝堂之上,就纯粹是走走过场了。
消息一经传开,反响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热烈,反对的声音也接近于没有。
对嘛,长安帝都,天子脚下,这是国朝最繁华富足的地方,谁会稀罕跑到幽云十六州去种地呢!
白给十亩地也不去!
女口授田也不去!
我们又不缺这仨瓜俩枣。
可是有人缺。
有很多人缺。
对于这些人来说,这十亩地就是活下去的希望和无限未来。
朝廷将相关公文传到幽云十六州之后,便有百姓给长安天子立了生祠,很简陋的一座祠堂,但心却异常诚挚。
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对于脚下的土地都有一种濡慕之情,只是从前没有一寸土地属于她们,现在不一样了。
有不识字的妇人在街上听差役念完公文,兴奋的回家去灌了一瓢凉水下肚,然后底气十足的跟丈夫说:“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有地,我也有,我有力气,难道还养活不了自己?”
虽然很少,但的确逐渐有这样的言语被发出。
事实上,只要有一个人产生了这种觉悟,芈秋所做出的努力就是值得的。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革命都是要流血的,只有占据了生产资料,拥有社会价值,经济独立之后,才会拥有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