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乱臣贼子!”
淑妃想到此处,心下发狠,狠狠一掌拍在案上:“杜若离必然是依仗家世,威胁表哥惩处于我,还威逼表哥宠幸她,贱人!贱人贱人贱人!!!”
王妈妈也觉得淑妃这推测甚有道理:“大抵便是如此了。”
淑妃得出这个结论,再去想此前皇帝的动作,便觉一目了然了:“怪不得表哥要出手清洗宫中仆婢,所针对的不是后妃,而是皇后,他是打着隔绝后妃与外朝私通消息的幌子,切断杜若离与杜家的联系,免得他们里应外合,犯上作乱!”
王妈妈捧哏道:“没错,一定是娘娘想的那样!”
淑妃既愤怒于到手的皇后之位飞了,又恼恨于杜若离厚颜无耻,杜家狼子野心、威逼君上,这一晚翻来覆去难以安枕,天不亮便起身梳洗,含怒往寿康宫去了。
太后听淑妃椒房殿的事情,缄默良久,终于将边关生乱、杜家暂时动不得的事情告知于她,末了又叹道:“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顺遂?当年哀家隐忍过慧贵妃,现在,也轮到皇帝隐忍皇后和杜家了。”
看一眼坐在旁边愤愤不平的侄女,她略略沉了声音,敲打道:“皇帝身为天子,都要这样委曲求全,你难道还能指望自己事事如意吗?废后之事不得成,皇帝心里未必好受,又因为杜家之势,不得不同杜氏虚与委蛇,他心里的委屈料想不比你少,你也该心疼心疼他,别一味的使小性子。”
淑妃忙起身道:“姑母宽心,孩儿不是那等不知分寸的人。”
她昨晚辗转反侧一夜,几乎不曾入眠,眼下青黑,此时更不禁红了眼圈儿:“孩儿只是替表哥委屈。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杜若离从前看着木讷老实,不想一朝得势,便如此跋扈,身为后妃,竟还敢给表哥脸色看!”
淑妃为此心下怏怏,太后作为皇帝生母,心里只会更加不悦,只是她在深宫浸淫多年,深知来日方长的道理,故而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显露什么:“杜家能庇护得了皇后一时,却庇护不了皇后一辈子,往后的日子还长呢,咱们且走且看。”
……
没过多久,贤妃也得知了皇帝近来恩宠皇后的所谓“真相”。
消息是从淑妃那儿得来的。
贤妃很聪明,她清楚的知道,要想在宫里生存下去,成为最终赢家,不仅要抓住皇帝的心,还要了解对手的动向。
母家不会给她提供任何援助,她只能靠自己。
贤妃没有往宣室殿安插眼线,因为那是天子所在,监控严密,一旦被发现,就会万劫不复。
她也没有往寿康宫伸手,因为她知道太后能成为前任宫斗冠军,靠的肯定不是宅心仁厚。
而放眼整个后宫,还有比淑妃的琼华殿更好的切入点吗?
淑妃是太后的嫡亲侄女、皇帝的亲亲表妹,她有家世,有人脉。
她深爱皇帝,必然时时刻刻都想知道皇帝的动向,又背靠太后,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得到所有重要消息。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还不聪明。
贤妃只在琼华殿安插了人手。
而事实证明,她的选择很正确。
当天晚上,淑妃的眼线传了消息回去,到第二天下午,贤妃便知道了事情原委。
“原来如此,难怪陛下忽然间转了性子。”
贤妃穿了身雪青色的家常衣裙,发间簪一支海棠步摇,柔弱无力的依靠在软枕上,因为而色稍显苍白的缘故,更显得眉黛苍翠,皎洁动人。
她的贴身侍婢跪坐在一边,放轻动作为她捶腿:“淑妃肯定气疯了吧,眼见着到手的皇后之位又一次飞了。”
贤妃为之轻笑。
她跟淑妃不一样。
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皇后之位,至少现在不是。
此前皇帝往玉英殿来时,衾枕温存时曾经向她承诺过,一旦杜若离被废,会让她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子,那时候贤妃眼眶含泪,动容不已的拥着他抽泣,但实际上却根本没将这承诺放在心上。
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怎么可能靠得住。
而且贤妃很清楚,有太后在一日,淑妃就能得意一日,即便皇帝硬生生扛着来自寿康宫的压力册封她做了皇后,淑妃背靠太后,在后宫仍旧地位超然,自己做了皇后,一样奈何不得她。
倒不如后退一步,叫淑妃如意,既得了太后喜欢,又讨了皇帝怜惜,继而韬光养晦,暗中拱火,推着承恩公府一步步走向高处,所谓鲜花锦簇,又何尝不是烈火烹油,等到太后一死,骄奢至极的承恩公府与张狂无脑的叶皇后注定要被打落深渊。
到那时,她必然是板上钉钉的后宫之主。
只是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
一股咳意忽然自喉间涌上,贤妃抬手掩口,宫婢再顾不得别的,赶忙为她倒了一杯温水递上,神情担忧:“娘娘……”
贤妃靠在软枕上歇了半天,方才缓过那口气来,即便如此,却也已经是娇喘吁吁、眼眶蕴泪。
宫婢见状愈发难过起来,念及此事缘由,脸上显露恨色:“若不是因为边关生事,陛下除不得杜家,皇后未必会如此得势,陛下也不会为此忍痛惩处娘娘,以至于……”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哭了起来:“陛下要是知道——”
贤妃经了方才那一场折腾,脸色愈发惨淡,听宫婢如此言说,眸光也随之晦暗起来。
她手掌放在自己肚腹之上,那里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孕育,虽然孱弱,但它的确存在。
贤妃嘴角牵动一下,她笑得很阴郁:“杜若离,大概就是我命里的劫吧。当然,我之于她,大抵也是这样。”
贤妃的体弱,不仅仅是为了麻痹太后和淑妃,靖国公府妻妾内斗的厉害,她的生母因为内宅倾轧,八个月就生下了她,她真的有些先天不足。
不算十分严重,但也绝对算不上体健。
那晚淋得那场雨,受的那些刑罚,于她柔弱的体质而言,实在是一场灾难。
更叫令她绝望的是,就在几天前,太医为她诊脉之后变了脸色,几经踌躇,最终还是告知了她实情。
“娘娘脉象圆滑如走珠,已然身怀有孕,只是月份尚小,此前不曾诊出来罢了。”
守在旁边的心腹仆婢闻言皆是喜形于色。